但我知道,我不能倒下。
一旦我心软,就将万劫不复。
“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
我站起身,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他们。
“我是在通知你们。”
“我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我再给你们当牛做马。三胎,你们自己想办法。”
王芳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她冲过来,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报名表,三两下撕得粉碎。
“我让你去!我让你去!”
她把纸屑狠狠地砸在我脸上,嘶吼道:“你不带三胎,就是想毁了我们这个家!你这个狠心的老太婆!”
纸屑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
我的脸颊被纸片边缘划出一道细小的口子,微微刺痛。
我看着女儿疯狂的样子,心如死灰。
我没有哭,也没有再争辩。
哀莫大于心死。
我默默地弯下腰,一片一片,捡起地上的碎纸。
那是我被撕碎的梦想,也是我被践踏的尊严。
我把碎片拢在手心,转身,默默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砰”的一声,我关上了门。
将他们的咒骂和歇斯底里,隔绝在门外。
这个动作,抽干了我全身的力气。
我靠在门板上,身体缓缓滑落,终于,无声地哭了。
03
房间里很暗,我没有开灯。
门外,王芳的拍门声和张强的劝说声,像恼人的苍蝇,嗡嗡作响。
“妈,你开门啊!我们好好谈谈!”
“你别这么固执行不行?你这是要逼死我吗?”
我充耳不闻。
泪水顺着脸上的皱纹,无声地滑落,带着咸涩的苦味。
我从床头柜最深处,拿出一个上了锁的旧木盒。
打开它,里面是我的全部珍藏。
一张泛黄的初中毕业照,照片里的我,扎着两个麻花辫,笑得无忧无虑。
几本被翻得卷了边的旧书。
还有……一份崭新的,一模一样的老年大学招生简章。
我早就料到,王芳会撕掉那份报名表。
我抚摸着招生简章上那些课程的名字:书法、国画、古典文学……
这些,都是我年轻时遥不可及的梦。
那时候,我成绩是班里最好的,老师都说我肯定能考上大学。
可家里穷,弟弟要读书,作为姐姐,我只能辍学去工厂打工,把机会让给他。
我的一生,好像都在为别人而活。
为父母,为弟弟,为丈夫,为女儿……
我唯独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
报名老年大学的念头,是在一次买菜的路上萌生的。
我看到邻居家的李阿姨,她跟我同岁,但整个人精神焕发,穿着漂亮的旗袍,要去参加她们老年大学的模特队活动。
她脸上的笑容,自信又从容。
那一刻,我羡慕得心脏都在发烫。
我凭什么不能像她一样?
于是,我开始偷偷地做准备。
我借口去公园散步,其实是去老年大学咨询。
我借口身体不舒服,其实是去医院做了个全面体检,拿到了健康证明。
我小心翼翼地填好报名表,把压箱底的几万块私房钱取出来,交了学费。
那是我丈夫去世后留下的一点抚恤金,我一直没舍得动,总想着留给王芳应急。
现在,我决定,这笔钱要用在我自己身上。
报名成功的那天,我拿着盖了红章的录取通知书,手都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