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江涛会就此罢休,或者,至少会花点时间去消化一下我说的那些话。
我高估了他,也低估了他背后那个“项目”的洗脑能力。
第二天是周六。
我难得睡个懒觉,快十点才起床。
刚给自己煎了个鸡蛋,门铃就响了。
我从猫眼里一看,是江涛。
他手里还提着一袋水果,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我没开门。
隔着门问:“有事吗?”
“安安,开门啊,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阳光玫瑰。”他的声音很大,像是故意说给邻居听的。
我不想在楼道里跟他拉扯,只好把门打开一条缝。
“江涛,我们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不清楚,一点都不清楚!”他挤了进来,顺手把门关上。
然后自顾自地换鞋,把水果放在餐桌上。
“你昨天说的话,我回去想了一晚上。我觉得,你就是被你那个工作给毒害了!看什么都是风险,看谁都像骗子。你这是职业病,得治!”
他理直气壮地坐在我的沙发上,拿起一个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啃了一口。
咔嚓一声,很脆。
我看着他,觉得有点好笑。
“所以,你是来给我治病的?”
“对!”他点点头,“我是来拯救你的!安安,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你活得太小心,太累了。人这一辈子,不拼一把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他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从马云创业讲到比尔盖茨退学。
从时代风口讲到财富密码。
那些话,听着都耳熟。
像是从某个三流成功学讲座上批发来的。
我没打断他。
我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靠在门框上,静静地听着。
我想看看,他到底能说出什么花来。
“……那个项目经理跟我说了,像你这种情况,很常见。你们这种高知分子,想得太多,顾虑太多,所以总是错过发财的机会。而那些敢想敢干的,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他还说,信任是合作的基础。我们俩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还比不上一纸冰冷的合同吗?安安,你伤到我了,你知道吗?”
他说着,还捂住了胸口,做出一副心痛的样子。
我喝了口水。
“江涛,你认识王阿姨吗?住我们隔壁单元那个。”我突然问。
他愣了一下,显然没跟上我的思路。
“哪个王阿姨?”
“就是她儿子在澳洲留学的那个,以前总给我们塞零食的。”
“哦哦,想起来了,认识啊,怎么了?”
“她去年,给她一个表妹做担保,贷了八十万。她那个表妹,说是要做服装生意。”
我走到沙发旁,在他对面的单人椅上坐下。
“结果呢,她表妹拿着钱,跑到澳门赌博,输光了。人也联系不上了。”
“上个月,银行的人上门了,要收王阿姨的房子。王阿姨不肯,天天在家里哭。她儿子在澳洲急得不行,学也上不成了,正准备办休学回来处理这事。”
江涛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啃了一半的苹果也停在了嘴边。
“我昨天还看到王阿姨了,在小区花园里坐着。一个月不见,头发全白了。”
我看着江涛,慢慢地说:“她也觉得,亲戚之间,谈合同伤感情。结果,现在是人家伤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