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马坡的风带着一股铁锈味。
上官峰勒住缰绳,胯下的瘦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鼻腔里喷出的白气在微凉的空气里迅速消散。前方的山道被几块滚落的巨石堵了大半,石缝间隐约能听到挣扎的人影和兵刃碰撞的脆响,还有粗嘎的怒骂声顺着风飘过来。
“点子扎手!兄弟们并肩子上,剁了这小子,落马坡就是咱们的天下了!”
“六合刀?今天就让你这所谓的传人,死在这荒坡上!”
上官峰眉头微蹙。离开冀州边境的雪原后,他刻意选择了这条连接冀州与青州的近路,却没想到刚踏入落马坡,就撞上了这场打斗。他翻身下马,将瘦马拴在路边的老槐树上,拍了拍马颈:“在这等着。”
然后,他提气轻身,借着山石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战场。
只见十几名手持刀斧的匪寇正围攻一个身穿粗布短打的青年。那青年约莫二十出头,身材魁梧,手里握着一柄厚重的环首刀,刀身刻着几道狰狞的虎纹,显然不是凡品。他的招式大开大合,每一刀劈出都带着的风声,正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六合刀”。
但他的内力显然不足,招式虽猛,却后继乏力,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已经快撑不住了。匪寇们看出了他的窘迫,攻势愈发凶狠,刀斧齐下,将他的退路封得密不透风。
“张猛!你爹当年凭着六合刀在这落马坡称王称霸,怎么到了你这辈,就成了软脚虾?”为首的独眼匪寇狞笑着,手里的鬼头刀带着破空声,直取张猛的下盘。
张猛怒吼一声,横刀格挡,“当”的一声巨响,他被震得连连后退,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滴落在地上,与尘土混在一起。他咬着牙,再次挥刀,招式却已露出破绽,被另一名匪寇抓住机会,一斧砍在他的肩头,带起一片血花。
“爹……孩儿不孝……”张猛惨呼一声,环首刀脱手飞出,眼看就要被匪寇乱刀砍死。
就在这时,一道银亮的弧线突然从山石后窜出,快得像一道闪电。
“噗嗤!”
最先冲上去的匪寇突然惨叫一声,握斧的手腕上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痕,斧头“哐当”落地。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一花,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穿过人群,右手轻描淡写地一捞,竟将落在半空的环首刀稳稳接住。
是上官峰。
他不知何时已拔出“无风”剑,剑刃上未沾半点血迹,依旧莹亮如新。而他左手握着的,正是张猛脱手的那柄六合刀。
“哪来的野小子,敢管爷爷们的闲事?”独眼匪寇又惊又怒,挥刀便向上官峰砍来。
上官峰眼神平静,左手的环首刀突然横扫而出。这一刀没有张猛那般刚猛,却带着一股奇异的韵律,刀风掠过,匪寇们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的兵器竟被这股刀风带得偏了方向。
“六合刀法……‘猛虎下山’?”张猛看得目瞪口呆。上官峰这一刀,分明是六合刀法的起手式,却比他使出的更加圆融,仿佛这刀天生就该这样挥动。
上官峰没有理会他的惊讶,右手的“无风”剑同时出鞘,剑光如练,在匪寇中穿梭。他的剑法灵动飘逸,如同春水流动,与左手刚猛的刀法形成了奇妙的互补。时而以快剑点断匪寇的手腕,时而以重刀劈开他们的攻势,不过片刻功夫,十几名匪寇就倒下了大半,剩下的几个吓得脸色惨白,哪里还敢上前,连滚带爬地逃进了密林深处。
上官峰没有追赶。他将环首刀扔回给张猛,刀身还带着他的体温。“拿着。”
张猛颤抖着接过刀,看着上官峰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羞愧。他踉跄着跪倒在地,对着上官峰重重磕了个头:“多谢前辈出手相救!前辈……前辈竟一眼看穿我刀法的破绽!”
上官峰收剑入鞘,“无风”剑依旧悄无声息。他看着张猛,淡淡道:“你的刀法有形无神。六合刀法讲究‘刚猛凌厉,一击制敌’,你却只顾着炫技,把刀当成了表演的玩意儿。”
他顿了顿,指了指地上匪寇的尸体:“刀是杀伐刃,不是炫技物。遇到真正的敌人,花哨的招式只会送命。”
张猛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头垂得更低了:“前辈教训的是。晚辈资质愚钝,没能领悟家父刀法的精髓,反而……反而让六合刀蒙羞。”
上官峰没有再多说。刚才接过环首刀的瞬间,他便借着系统的解析,看穿了六合刀的基础脉络。那刀法确实刚猛,蕴含着猛虎下山的威势,可惜张猛只学到了皮毛,却没领悟到“刚中带柔,威而不躁”的真谛——就像他当初练“春水剑法”时,只知刚猛,不懂顺势。
【系统提示:解析并掌握“六合刀”基础式,刀法熟练度增进30%。】
【奖励:银两1000两。】
脑海里的系统提示音让上官峰微怔。没想到只是随手点拨,竟也能触发奖励。他看了一眼张猛肩头的伤口,从行囊里取出一包伤药扔过去:“敷上吧,别感染了。”
张猛接过伤药,却没有立刻处理伤口,而是抬头看着上官峰:“前辈,您的刀法……为何比晚辈更像六合刀的传人?”他实在想不通,一个陌生人怎么会比他这个亲传之子,更懂自家刀法的精髓。
上官峰没有解释。有些事,解释了对方也不会懂。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就要去牵马:“落马坡匪患猖獗,你若想重振家声,光靠刀法不够,还得练内功。”
“前辈请留步!”张猛连忙喊道,“晚辈……晚辈想请教前辈高姓大名,日后也好报答救命之恩。”
上官峰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不必了。好好活着,别让你爹的刀蒙尘。”
说完,他牵着瘦马,顺着山道缓缓离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腰间的“无风”剑在阳光下闪着微光,仿佛从未沾染过血腥。
张猛握着那包伤药,看着上官峰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刻着虎纹的环首刀,突然狠狠一拳砸在地上。“爹,孩儿明白了!”他喃喃道,“刀不是用来炫耀的,是用来守护的!”
他撕下衣角,草草包扎好肩头的伤口,捡起地上的环首刀,眼神里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坚定。他没有离开落马坡,而是转身走进了密林深处——他要找到那些逃走的匪寇,夺回属于张家的尊严,也要像上官峰说的那样,好好修炼内功,真正领悟六合刀法的精髓。
上官峰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会给张猛带来这么大的改变。他骑着瘦马,继续向南前行。落马坡的山道崎岖,两旁的树木越来越茂密,空气里的铁锈味渐渐被草木的清香取代。
他摸了摸怀里的银两,系统奖励的1000两加上之前的500两,足够他支撑到青州了。但他更在意的,是刚才握刀的感觉。六合刀的刚猛,与“春水剑法”的灵动,似乎并非不能相融。就像北境的冰与水,看似对立,实则同源。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忍不住勒住马,从行囊里取出一柄备用的短刀——那是他从马匪那里缴获的,虽然普通,却足够用来练习。他试着将六合刀的基础式与“春水剑法”的内力运转结合,一刀劈出,竟比单纯的刀法多了几分后劲,比单纯的剑法多了几分威势。
“原来如此……”上官峰若有所思。南宫春水曾说“武学之道,殊途同归”,以前他不太明白,现在却隐约有了感悟。无论是刀是剑,是刚是柔,最终的目的都是御敌防身,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
他收起短刀,策马前行。青州的轮廓已经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那里的江湖,想必比落马坡更加复杂,也更加精彩。
而他的刀与剑,都已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