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画室的宁静如同易碎的琉璃,隔绝了宴会厅的喧嚣与暗涌。月光流淌在未完成的画作上,裴子卿清俊的侧影仿佛也融入了这片银辉之中。他安静地陪伴在侧,没有追问她与顾衍舟的针锋相对,也没有探究她今晚惊心动魄的反击。他只是递给她一杯温水,然后重新拿起画笔,在另一块小画布上,对着窗外的月光和模糊的玫瑰轮廓,沙沙地涂抹起来。

那专注的姿态,那纯粹的、带着松节油气息的氛围,像是一剂温和的镇静剂,缓缓抚平了沈微霜紧绷的神经。她捧着温热的杯子,靠在窗边的藤椅上,目光落在裴子卿流畅挥动的手臂上。他头顶那翠绿的【纯粹欣赏值:90%】稳定地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光芒,【淡蓝依赖值:15%】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滋养着她疲惫的灵魂。这一刻,远离了顾衍舟的压迫、周时砚的窥探、林美云母女的怨毒,她允许自己短暂地卸下心防,汲取这难得的喘息。

然而,这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咚咚咚。” 画室的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带着一种公式化的节奏。

裴子卿画笔一顿,眉头微蹙,显然不悦被打扰。沈微霜的心也提了起来。会是谁?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侍者制服、面容陌生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盒,态度恭敬,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抱歉打扰二位。沈小姐,”侍者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沈微霜身上,“这是顾先生吩咐送来的。”

顾衍舟!

沈微霜的心猛地一沉。她站起身,强作镇定:“顾先生?”

“是的。”侍者将礼盒双手奉上,“顾先生说,方才在宴会上,沈小姐受惊了。一点薄礼,聊表心意。” 他的话语滴水不漏,却让沈微霜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她接过那个深蓝色丝绒包裹的礼盒,入手微沉。她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看着侍者:“替我谢谢顾先生。”

侍者微微躬身,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一旁的裴子卿,随即转身离开,动作干脆利落。

画室的门重新关上,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裴子卿放下画笔,走了过来,琥珀色的眼眸看着沈微霜手中的礼盒,带着一丝警惕和……不悦。【纯粹欣赏值:90% → 88%】【警惕值:20%】(针对顾衍舟)【淡蓝依赖值:15% → 13%】 顾衍舟的阴影,即使只是一份“薄礼”,也足以破坏画室的宁静。

沈微霜在裴子卿的注视下,轻轻打开了礼盒。

没有昂贵的珠宝,没有华丽的衣饰。礼盒里,只有一条折叠整齐、触手冰凉柔软的……墨绿色丝绒披肩。颜色与她身上的长裙几乎一模一样,质地甚至更加细腻华贵。披肩的一角,用银线绣着一朵小巧精致的霜花,与她胸前的胸针遥相呼应。

沈微霜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丝绒,心弦如同被狠狠拨动!他看到了!他不仅看到了她的“战甲”,甚至还精准地捕捉到了那朵霜花!这条披肩,看似是体贴的关怀(担心她受惊着凉?),实则是一个无声的宣告——他看穿了她,记住了她每一个刻意的细节,并且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方式,宣告了他的存在和……所有权!【兴趣值:45%】的深红光芒仿佛透过礼盒灼烧着她的掌心。

“他这是什么意思?”裴子卿的声音带着冷意,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份礼物背后的强势和……挑衅。

“顾先生……一向周到。”沈微霜的声音有些干涩,她迅速合上礼盒,仿佛那是一条冰冷的毒蛇。不能再待下去了。顾衍舟的“薄礼”像是一道无形的追索令。她需要回到宴会,需要掌控局面。

“抱歉,子卿,我想……我该回去了。”沈微霜将礼盒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对裴子卿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裴子卿看着她明显变得紧绷的神色,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和担忧,但他没有挽留,只是点了点头:“好。小心点。”

沈微霜匆匆离开画室,重新踏入灯火通明的走廊。凉意顺着裸露的脖颈蔓延,她下意识地拢了拢手臂。顾衍舟的披肩被她留在了画室,那是一种无声的拒绝,但她知道,那个男人不会轻易罢休。

宴会厅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微妙。林美云和沈明月早已不见踪影,显然无颜再留在主会场。但关于她们母女的议论声并未停歇,反而在酒精的催化下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沈微霜的出现,再次吸引了众多目光。这一次,目光里少了同情,多了探究、评估,甚至……一丝敬畏。她刚刚的反击和此刻沉静的姿态,让所有人意识到,这位沈家“真千金”,绝非池中之物。

沈微霜无视了那些目光,目标明确地走向餐点区,她需要一杯酒来镇定心神。然而,就在她拿起一杯香槟的瞬间,一道低沉玩味、如同上好丝绸摩擦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沈小姐,今晚的演出,精彩绝伦。”

沈微霜身体微僵,缓缓转过身。

周时砚斜倚在装饰柱旁,手里把玩着一只空酒杯。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与顾衍舟的帝王气场不同,他像一只优雅而危险的猎豹,隐在暗处,伺机而动。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

“周先生过奖了。”沈微霜强迫自己镇定,脸上挂起那副疏离得体的微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运气?”周时砚轻笑一声,向前一步,拉近了距离。他身上带着一种冷冽的木质香气,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气息。“能将沈明月和林美云玩弄于股掌,让她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顺便还吸引了顾衍舟和裴子卿的注意……沈小姐,这可不是‘运气’两个字能概括的。” 他的话语直白而犀利,带着洞悉一切的残酷。

沈微霜的心跳加速。他果然全程目睹!而且看得比顾衍舟更透!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头顶那无形的【暗金野心值】在灼灼燃烧,【深红征服欲】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她周身游弋。

“周先生想说什么?”沈微霜的声音冷了下来,不再掩饰戒备。

周时砚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战利品。“我只是想提醒沈小姐,”他压低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顾衍舟的‘薄礼’,可不好收。他看上的东西,从来都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而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肩头的霜花,带着一丝玩味的欣赏,“显然已经成了他最新的……兴趣所在。”

沈微霜的指尖冰凉。周时砚的话,印证了她最深的担忧。顾衍舟的兴趣,是裹着糖衣的毒药!

“至于裴子卿……”周时砚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的画室是避风港?呵,艺术家的痴迷,往往伴随着最极端的占有欲。当他发现他的‘缪斯’并非只属于他一人时,那纯粹的欣赏……还能剩下几分?” 他的话如同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向沈微霜心中对裴子卿港湾的依赖。

沈微霜抿紧了唇,没有回答。周时砚在离间!他在赤裸裸地展示他看到的危机,试图将她逼入他的阵营!

“所以呢?”沈微霜抬起眼,目光直视周时砚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周先生告诉我这些,是想……雪中送炭?”

“不。”周时砚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而笃定的弧度,“我是想告诉你,与其成为他们争夺的猎物,不如……做执棋的人。” 他再次抛出了合作的橄榄枝,这一次,更加赤裸,也更加诱人。“跟我合作,沈微霜。我能给你对抗顾衍舟的筹码,也能帮你彻底碾碎沈家那些碍眼的臭虫。而你,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站在我这边,成为我刺向顾衍舟心脏的……那把最锋利的刀。”【暗金野心值:79% → 85%!】【深红征服欲:波动加剧】他不仅想利用她对付沈家,更想将她变成对付顾衍舟的致命武器!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微小的骚动。顾衍舟在几位高管的簇拥下,似乎正打算提前离场。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全场,最后,精准地、带着不容错辩的强势,落在了正在与周时砚对峙的沈微霜身上。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顾衍舟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掌控欲。他微微颔首,动作极其轻微,却带着千钧之力。随即,他收回目光,转身,在众人的簇拥下大步离去。那姿态,仿佛只是巡视领地后,对一件“所有物”的确认。

周时砚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低笑一声,带着一丝嘲讽和更深的兴味:“看,猎手已经标记了他的猎物。沈小姐,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他随手将空酒杯放在侍者的托盘上,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入了人群的阴影之中,只留下一句若有似无的低语在沈微霜耳边回荡,“好好考虑我的提议。晚宴结束前,给我答复。”

沈微霜站在原地,手中冰凉的香槟杯壁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顾衍舟的标记,周时砚的逼迫,裴子卿港湾下潜藏的危机,林美云母女歇斯底里的仇恨……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沈家精心打理的花园,星光点缀着丝绒般的夜空,璀璨而冰冷。玻璃窗上,映出她年轻却写满沉静与决绝的脸庞。墨绿色的丝绒长裙包裹着她,肩头的霜花在灯光下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玻璃,仿佛拂过那道存在于意识深处的、无形的枪伤疤痕。就在指尖触碰到玻璃的瞬间,眼前的世界骤然变化!

视野中,宴会厅里形形色色的人影头顶,瞬间浮现出密密麻麻、色彩斑斓的数值!如同星海般在她眼前铺陈开来!

【谄媚值65%】(油腻的橙色)

【嫉妒值40%】(浑浊的暗绿)

【评估值30%】(浅淡的金色)

【好奇值55%】(明亮的黄色)

【轻蔑值70%】(浓郁的灰黑)

【好感值25%】(柔和的粉色)

……

无数代表着不同情感倾向和强度的数值与颜色,如同最直观的数据流,在她眼前疯狂闪烁、跳动、变化!远比她之前被动感知时要清晰、要庞大、要震撼得多!她能清晰地捕捉到每个人对她最细微的情绪波动!

原来,“情感光谱”的完全形态……竟是如此!

沈微霜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掌控一切的狂喜与冰冷!这不再是简单的金手指,这是洞悉人心、操控全局的终极武器!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数值,最终落回到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倒影中的少女,眼神锐利如鹰隼,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绝艳的弧度,如同盛放在寒夜里的荆棘玫瑰。

顾衍舟的标记?周时砚的棋局?裴子卿的港湾?林美云母女的仇恨?

呵。

沈微霜对着玻璃窗中那个掌控着“情感光谱”的自己,对着这片由无数人心欲望交织而成的、名为“豪门”的璀璨星海,无声地启唇,吐出一句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低语:

“嘘。”

她的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轻轻一点,仿佛点在了无形的棋盘之上。

“这次,换我操盘了。”

星光落入她沉静的眼底,燃起两簇冰冷而炽烈的复仇之火。

“游戏,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