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沐最后那句话落下,整个皇城,整个京城都陷入了安静。
所有人都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处理着刚刚接收到的庞大信息。
太子殿下,那个被他们视为天命所归的储君,那个浑身散发着神圣金光的未来帝王。
他的所作所为,竟然和史书上亡国的暴君,一模一样。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们被法则蒙蔽的混沌思想。
“原来……是这样吗?”
一个老臣喃喃自语,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彻骨的恐惧。
“我们……我们都差点成了暴君的帮凶!”
“幸好……幸好有这位史官!幸好有史书记载!”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古人诚不我欺啊!”
大臣们,醒悟了。
他们不再去看太子身上那层虚假的金光,而是开始用“历史”这把最客观、最严苛的尺子,去重新审视他。
这一审视,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与此同时,皇城上空,那巨大的血色光幕【前世镜】,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光幕上,那些代表着“重生者即正义”的血色文字,开始变得模糊,扭曲。
“咔嚓……”
一声轻微的碎裂声,从光幕上传来。
一道细小的裂痕,出现在了光幕的中央。
“历史”的逻辑,正在与“个人复仇”的逻辑,发生最激烈的碰撞。
当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用历史的、客观的、理性的眼光去看待太子的行为时,“个人复仇即是正义”这条不合理的法则,其根基便开始动摇了。
因为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任何只凭个人好恶,无视程序和法律的统治者,最终的下场,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亡国。
东宫。
“噗!”
萧玄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萎靡地瘫倒在地。
他身上的金色光辉,已经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前世镜】与他的气运相连。
法则动摇,他也遭到了反噬。
“不……不可能……”
他挣扎着,不敢置信地看着史馆的方向。
“我才是对的!我是重生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为了避免前世的悲剧!我有什么错!”
他疯狂地嘶吼着。
但在“历史”这面厚重的大墙面前,他个人的那点恩怨情仇,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和可笑。
一个世界的运转,靠的是规则和秩序。
而不是某一个人的“先知”和“复仇”。
当他的行为,已经严重威胁到这个世界正常的“历史逻辑”时,必然会遭到整个世界秩序的反击。
而白沐,就是这个世界秩序选中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御书房内。
老皇帝瘫坐在龙椅上,脸色煞白,冷汗浸透了他的龙袍。
他也听到了白沐的声音。
他也听到了那段关于前朝亡国暴君的历史。
那层笼罩在他心头的,由【前世镜】制造的迷雾,被彻底驱散了。
他清醒了。
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回想起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回想起自己对萧玄的纵容和盲信,一股后怕的情绪,瞬间淹没了他。
差一点。
就差一点点,他就要亲手把祖宗的江山,断送在这个逆子的手里!
他把一个残暴的疯子,当成了天命所归的救世主!
“来人……来人!”
老皇帝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起来。
几个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陛下!”
“传朕旨意!”老皇帝的声音都在颤抖,“太子萧玄,德行有亏,倒行逆施,即刻起,收回其监国之权,禁足于东宫,没有朕的命令,不准踏出半步!”
“另,即刻成立专案组,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彻查忠勇侯一案!务必还忠勇侯一个清白!”
“彻查吏部尚书张敬德一案!立刻将张大人官复原职!”
“彻查太子近期所有不法行为!凡有冤屈者,皆可上告!朕,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一道道旨意,从老皇帝的口中发出。
每一道,都是对太子萧玄的否定。
每一道,都是对【前世镜】法则的宣判。
当这些旨意传遍皇城。
“咔嚓……咔嚓啦……”
天空中的血色光幕,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就像一张破碎的蜘蛛网。
法则的根基——“重生即正义”,被彻底否定了。
因为皇帝,这个世界最高权力的执掌者,已经不再承认它的合法性。
史馆门口。
白沐静静地站着。
他能感觉到,这个世界正在“纠正”自己。
那些被扭曲的逻辑,正在一点点地恢复正常。
人们的思维,正在从“盲信个人”,回归到“相信证据与法度”。
他知道,自己快要成功了。
禁军统领李莽,和他带来的三百禁军,此刻已经完全傻眼了。
他们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该继续执行太子“抓人”的命令,还是该听从皇帝“禁足太子”的旨意。
白沐看了他们一眼,淡淡地说道:“各位,还要抓我吗?”
李莽一个激灵,连忙扔掉手中的令箭,跪倒在地。
“大人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都是受了太子的蒙蔽啊!”
三百禁军,也跟着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开玩笑,太子都倒台了,他们还抓个屁啊。
现在不求饶,等着被清算吗?
白沐没有理会他们。
他抬起头,看向那即将破碎的天空。
“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