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把最后一口烟吸尽。
指尖一弹，烟蒂划出一道微弱的弧光，落入江面，转瞬即逝。
就像他那刚咽气不到半小时的爱情。
他拉开车门，重新坐回驾驶座，真皮座椅的凉意透过单薄的T恤渗进来。副驾驶仿佛残留着些许香水的甜腻味道，他皱眉，降下车窗，让夜里的凉风猛烈灌入。
脑海里是林沐颜那张漂亮却写满现实的脸。
还有……她最后那几句堪比刀子的临别赠言。
那些语言仿佛真的一刀一刀扎在苏淮的心上。
“对不起……苏淮。”
“你没车没房没权没势，几十万的彩礼都给不起，你的生活简直就是失败者的写照。”
“我陪了你这么久，没有办法再继续陪你过这种看不到未来的日子。”
“我爱你。”
“可我等不起。”
“……”
引擎轰鸣声掩盖不住脑海里尖锐的回响。
苏淮嗤笑一声，油门踩得更深。
其实说不上什么难过，倒是有种大梦初醒一般的荒唐释怀。
钱？
很重要吗？
苏淮只觉得好笑。
他现在确实没钱。
但……
也确实只是暂时没钱。
毕竟跟家里老爷子闹翻之后，他的银行卡就被冻结得比南极冰层还严实。
其实苏淮有时候觉得这不是坏事，毕竟人在没钱的时候才能看清楚大部分人的内心。
但苏淮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当初觉得天真单纯的林沐颜，隐藏在面具之下的竟然是如此赤裸的拜金主义。
苏淮嘴角流露出一抹淡淡的自嘲。
这样也好，省得浪费更多时间。
他苏淮还不至于为一个只看重钱的女人要死要活。
车子沿着江岸公路飞驰，晚风把他一头黑发吹得凌乱。
江面宽阔，倒映着对岸都市的璀璨灯火。
繁华……
也冰冷。
车窗外的风大口大口地灌进苏淮的嘴。
嗯？
就在心情稍微舒畅一点的当口，前方不远处，江边护栏旁。
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猛地吸引了苏淮的视线。
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略显宽大的连帽衫，看起来小小一只，像只被遗忘在夜色里的无家可归的小猫。
她看起来很着急，正踉跄着伸手，像是要拦车，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甚至有些发紫。
苏淮下意识减速。
就在车子快要驶近的瞬间，他清楚地看到那女孩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得像是离水的鱼。
她朝着车灯的方向，用尽力气般喊了一声，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风扯碎。
“救…命……”
女孩看上去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一句话。
下一秒，她眼睛一闭，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
苏淮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下一秒，他猛地踩死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车子还没完全停稳，他就一把推开车门冲了下去！
几步跑到那女孩身边，苏淮蹲下身，手指有些发颤地探向她的鼻息。
气息微弱。
但还有。
活着！
苏淮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变得极为急促。
离得近了，他也看清了她的模样。
看到的这一瞬间，苏淮脸上闪过一丝惊艳。
女孩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小脸只有他巴掌大。
脸蛋是漂亮的瓜子脸，但看上去有些过度瘦弱，睫毛修长好看，眼眸紧闭，眉头轻皱。
肤色是那种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五官却精致得不可思议，是一种混合着稚嫩和脆弱的，极其惹人怜爱的美。
宽大帽衫的领口因为她的倒地而微微歪斜，露出纤细锁骨和一小片白皙柔软肌肤。
苏淮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是出于旖旎，而是某种被极致脆弱击中的无措。
“喂？你怎么样？能听见吗？”
苏淮急促地拍了拍女孩的脸颊。
触感冰凉细腻，柔柔软软，但毫无反应。
“妈的，真晕了？”
来不及多想，苏淮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女孩轻得离谱，窝在他怀里，仿佛没有一点重量。
带着一丝淡淡的干净的清香，混杂着微甜的说不出的好闻气息，微弱地呼吸着。
苏淮快步走向车子，动作小心地将她放进车后座，系好安全带。
甩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猛地调转车头，方向盘一打，油门轰响，车子朝着最近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显示屏幽幽亮着光，映出江淮一张紧绷的脸。
感受着逐渐加速的心跳，苏淮心里忍不住吐槽。
真他妈草了。
怎么什么离谱事情都能让自己遇到？
别人都是分手之后出门捡了个老婆。
自己怎么就捡了个昏迷的小可怜去医院？
透过后视镜，苏淮注视着后座上蜷缩成一团的娇小身影。
女孩脸色虚弱苍白，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修长睫毛微颤，看起来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可别死在我车上……”
苏淮忍不住喃喃嘟囔一句，一脚油门朝着医院飞驰。
……
山城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急诊室。
医院急诊室的灯光照得刺眼。
护士们看到苏淮抱着个不省人事的女孩冲进来，立刻围了上来。
“怎么回事？”一个年长些的护士问道。
“江边捡到的，突然就晕倒了。”
苏淮言简意赅，根本不管面前的护士瞪大的眼睛和警惊诧的脸。
“好漂亮的女孩子……”
看到女孩精致五官，护士们不由得啧啧感叹，但看苏淮的目光就显得更微妙了。
一阵忙乱的检查后，医生表情严肃地走过来：“你是她什么人？”
“路人。”
苏淮一副老实人实话实说的样子：“她怎么样了？”
“严重贫血加上先天性心脏病发作，得立刻抢救。”
医生皱眉，有些狐疑地打量了一下苏淮：
“真是路人？不是始乱终弃的男朋友什么的？那你能帮她办手续吗？需要先交押金。”
“啊？我？”
苏淮挑了挑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某支付软件，才想起自己账户里现在一共就几千块钱。
自从和家里闹翻后，他的经济来源就断了。
现在生活全靠之前攒下的那点钱，还有自己全职做探店博主的收入过日子。
不过瘦死的富家少爷也不至于会穷到这种地步，其实苏淮的收入一直都有每个月大几千块的水平。
只是之前每个月提现收入之后总是会被林沐颜坑走那么一大部分，美其名曰女孩子的青春需要金钱来补偿。
而且探店也需要用金钱来支撑，家里断了经济来源之后苏淮也没办法经常去一些高端的餐饮店探店了，所以最近账号的收入一直不温不火。
但苏淮看起来一直比较穷酸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说来惭愧，虽然账户里只剩下几千块钱，但其实他还有几十万资金在大A里。
别问，问就是长期投资。
低情商地说……
套牢了。
“需要多少押金？”苏淮问。
“先交五千吧。”
苏淮啧了一声，掏出手机翻着通讯录。
就这一会儿功夫，他能找谁借？
苏淮社交圈子不大，好兄弟就那么几个，最铁的哥们顾冰那小子也没多少钱，苏淮真不想这时候还要去找好兄弟救济。
今天是星期天根本卖不了股票，至于网贷更是别想了，家父早就动用了超能力封锁了他所有的网贷征信渠道。
难道真要向家里低头？
看着病床上那张苍白的小脸，苏淮咬了咬牙。
沉吟几秒后，走到角落拨通了一个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