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清晨号声的尖锐、被子叠成 “豆腐块” 的棱角、训练后汗水浸湿的作训服、食堂里整齐划一的就餐声、深夜站岗时的星空与寂静。练习时候的整齐划一,考核射击时候的紧张,不知不觉来这边已经半年了,望舒你还好吗?每当我想你的时候都会拿出你给我的日记本,看着你写的字,读你写的书,已经到了滚瓜烂熟的地步了。想到这里我给萧家写封信吧,告诉他们我一切都好。

父亲,母亲:

展信安好。

军校的日子过得很快,每日出操、上课、整理内务,虽累却踏实。近来跟着教官学了识图和野外生存,总算不再是当初连枪都握不稳的毛头小子了,你们不必挂心。还有望舒呢?她如何了?

算着日子,再有一年半就能结业归家,到时候一定陪父亲喝两盅,听母亲讲这两年的家常。

天冷了,你们记得添衣。

儿 辰 敬上

“辰哥!教官急召,说是要上战场演习!”李文杰气喘吁吁地撞开宿舍门,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慌。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这么突然?”

“说是日军突袭,前线人手紧,叫我们去……帮忙厨子做饭,给前线补补给。”他挠挠头,语气从紧张变成了些许茫然。

“走,通知其他人集合。”我抓起外套,“别愣着,既然来了军校,总不能真当旁观者。”

李文杰跟上我的脚步,声音发虚:“辰哥,我们还是新兵……真不会有危险吗?”

我脚步顿了顿,转头看他,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还带着稚气的脸上:“这个年代,哪还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国家要是扛不住,我们躲到哪都没用。全力以赴,才对得起这身军装。”

他攥紧了拳头,重重点头:“对!一起去支援!”

前线的景象,比所有课本和训话都更刺骨。没有演习的信号弹,只有漫天狼烟裹着血腥味往鼻子里钻,地上的担架抬了一副又一副,远处的枪炮声像闷雷似的砸在心上——后来才知道,那一天我方伤残人数破了万。

何教官从硝烟里钻出来,嗓子哑得像砂纸磨过:“你们几个,跟我去后厨!动作快!”

后厨在一个被炸塌半边的民房里,一个满脸皱纹的炊事兵正围着灶台转,蒸笼里的馒头冒着热气,他手上的面还没揉匀,额头上的汗混着灰往下淌。

“来了?先生火!”他头也不抬,把一把柴塞进灶膛,“馒头供不上了,前线的兵一天没正经吃东西了。”

我们几个新兵哪会做馒头,只能蹲在灶边添柴、递水,看老炊事兵单手揉面,动作快得几乎出了残影。直到蒸笼里的馒头见了底,他才把一袋面粉推过来:“别管好不好看,能发起来、能填肚子就行!上手!”

面粉沾了满脸,手上的水泡磨破了也顾不上擦,我们跟着老炊事兵的样子,把不成形的面团往蒸笼里塞。蒸好的馒头有的夹生,有的塌了半边,可没人嫌弃——何教官开车送往前线时,连凉透的都要打包带走。

“送完赶紧回来!”每次出发前,何教官都会拍着我们的肩膀叮嘱,“你们是来帮忙的,先把自己的安全顾好。”

送馒头、揉面团、添柴火,这样的日子重复了半个多月。直到前线的枪炮声弱了些,我们才跟着大部队返回军校。

回去的路上,李文杰看着窗外掠过的田野,突然说:“辰哥,我以前觉得当兵是扛枪打仗,现在才知道,能让前线的人吃上一口热馒头,也是在打仗。”

我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军校校门,点了点头。那天后厨的蒸汽,和前线的硝烟一样,都刻在了我们心里——原来所谓守护,从来都不止一种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