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陈川之前提出“以水治水”是疯狂,那么他这四个字,就是疯到了极致,疯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的鸭子,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骇,错愕。
就连女帝此刻,都愣住了。
东郊皇庄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太上皇的私产!
两年前,女帝玄武门夺权之后,太上皇别的不要,独要这一片东郊皇庄,留作养老。
东郊皇庄地势低洼,乃是良田中的精品。
万亩良田,足以保障太上皇一辈子衣食无忧。
你现在说,要把滔天的洪水,引到那里去?
把太上皇的摇钱树,给淹了?
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了,这他妈比掘了大夏朝的祖坟还疯狂啊!
“你……你……”
工部尚书曾志文伸出肥硕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陈川。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高估这个小王八蛋的作死能力了。
可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这小子根本就没有作死的上限!
这小子,得罪了满朝文武,得罪了陛下,现在,连退位两年,安享晚年的太上皇,也一并给得罪了!
“竖子!狂悖!!”
短暂的死寂之后,一声雷霆般的怒喝,骤然炸响!
只见文官队列之中,一名须发皆白,身着国公朝服的老者猛地跨步出列。
他虽然年事已高,但身形依旧挺拔如松,此刻更是怒发冲冠,一双虎目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陈川,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站出来的,乃是鲁国公司马英,三朝战将,更是太上皇的肱股之臣,在朝中威望极高!
“陈川小儿!”
司马英指着陈川的鼻子,声若洪钟,气得浑身发抖:“你可知东郊皇庄,乃是太上皇的私产?是先帝钦赐的养老之地?”
“太上皇退位不过两年,尸骨未寒……呸!太上皇龙体康健,你竟敢口出狂言,要水淹皇庄?”
“你这是何居心?你是想让天下人戳陛下的脊梁骨,骂陛下不忠不孝吗?”
“你这是要陷陛下于万劫不复之地啊!”
老国公一番话,说得是声色俱厉,字字诛心!
你淹的不是皇庄,你淹的是陛下的名声!你打的不是太上皇的脸,你打的是整个皇室的脸!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谁也扛不住!
“司马老国公所言极是!”
吏部尚书郑克俘也立刻站了出来,对着龙椅上的女帝,痛心疾首地拱手道:“陛下,东郊皇庄,乃是皇室颜面所在,更是太上皇养老之地,万万动不得啊!”
“陈川此议,看似是为解京畿之围,实则是包藏祸心,用心险恶至极!”
“一旦洪水真的引向皇庄,天下悠悠众口,会如何非议陛下?非议我大夏朝廷?”
“届时,民心动荡,国本不稳,其后果,不堪设想啊!”
“请陛下,明察秋毫,万万不可听信此等小人之言!”
有了司马英和郑克俘这两个重量级人物带头,朝堂之上,瞬间炸开了锅。
“丧心病狂!简直是丧心病狂!”
“淹了皇庄?亏他想得出来!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臣附议!请陛下立刻将此贼拿下,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此子不除,必为国之大患!请陛下下旨,诛其九族!”
整个太和殿,仿佛变成了一个审判场。
而陈川,就是那个被绑在审判席上,等待着被千刀万剐的罪人。
就连一直站在陈建业身边的户部尚书宋天锡,此刻也缓缓地摇了摇头,看向陈川的目光中,充满了失望。
他本以为,这小子虽然行事张狂,但至少还有几分机智。
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缺乏政治远见,如此的不知轻重!
太岁头上动土!
你这不是在治水,你这是在玩火自焚!
萧无霜那双深邃的凤眸中,早已是寒流滚滚,风暴汇聚。
“陈川,你好大的胆子!”
女帝朱唇轻启,声音冷得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朕念你父有功于国,一再容忍,你却变本加厉,口出狂言,连太上皇的皇庄,也敢拿来妄议!”
“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还有我大夏的王法吗?”
这是一个讲究孝道的时代。
女帝玄武门夺权,已经让天下诟病。
这两年,萧无霜和太上皇的关系,已经微妙到了极点。
女帝几度想方设法,想要取悦父皇,彰显孝道,但太上皇都不太领情。
你现在反倒还要火上浇油,淹了太上皇的皇庄?
这简直是在火上浇油!
良久,萧无霜似乎也耗尽了所有的耐心。
她猛地一挥龙袖,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与决绝。
“此事,不必再议!”
“退朝!”
说完,她便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大殿后方走去,只留下一个冰冷而决绝的背影。
满朝文武,如蒙大赦,纷纷躬身行礼。
今天这场朝会,当真是惊心动魄,一波三折。
幸好,陛下最后还是悬崖勒马,没有听信那个疯子的鬼话。
不少官员看向瘫软在地的陈建业,眼神中充满了同情与怜悯。
摊上这么个儿子,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出了太和殿,陈建业再也支撑不住,一把拽住陈川的胳膊,将他拖到一处无人的角落。
“逆子!你……你是不是非要把我们全家都害死,你才甘心啊?”
陈建业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发紫,扬起手,就想一巴掌抽过去。
但那只手在半空中,却终究还是没能落下。
他颓然地放下手臂,一拳狠狠地砸在身后的宫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爹,你别这么激动。”陈川揉了揉被抓疼的胳膊,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我激动?”
陈建业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他指着陈川的鼻子,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啊?”
“淹了东郊皇庄?你他妈怎么不说把皇宫给淹了呢?”
“你刚刚才从鬼门关爬回来,转头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有没有脑子?有没有一点政治远见?”
“太上皇虽然退位了,但余威犹在!朝中半数以上的官员,都是他当年的旧部!你得罪了他,比得罪陛下还要可怕!”
“陛下又岂能任由你胡作非为?”
陈建业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番话,眼中满是血丝。
当他准备继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子时,一个轻柔的声音,却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靖安侯,陈公子。”
父子二人猛地回头,只见一名身着淡绿色宫装,容貌清秀的宫女,正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对着他们微微屈膝行礼。
陈建业认得此人,正是女帝身边最得宠的贴身侍女,云芝。
他心中一凛,连忙拱手道:“云芝姑娘,不知有何吩咐?”
云芝抬起头,目光越过陈建业,落在了陈川的身上,声音清脆如黄鹂。
“陛下有旨。宣陈川御书房单独奏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