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鹤宾捧着那本破笔记,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至亲为祭?大伯要用他当祭品?!
这念头像把冰锥子,直插心窝!他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泥水里。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淌,他却浑然不觉,脑子里嗡嗡作响。
凭什么啊?就因为他爹当年当了家主?就因为他学了正宗杨公风水?还是说...大伯练了什么邪术,需要至亲血脉当药引子?
曾鹤宾越想越怕,胃里翻江倒海。他猛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家跑。得躲起来!对,收拾包袱跑路!等风头过了再说...
可跑到半道,他又刹住脚。不行!他能跑,村里人怎么办?那五家人怎么办?赵寡妇家已经烧了,沈老三家差点淹了,接下来轮到谁?
曾鹤宾一咬牙,转身往曾邦旻家跑。邦旻哥是族老的儿子,为人正直,说不定能帮上忙!
“邦旻哥!邦旻哥!”他哐哐砸门,活像后面有鬼追。
曾邦旻揉着惺忪睡眼开门:“鹤宾?大半夜的...哎哟!你咋成落汤鸡了?”
曾鹤宾挤进门,气喘吁吁地把事情一股脑倒出来。从稻草人到腰牌,从火烧赵家到水淹沈家,最后抖出那本要命的笔记。
曾邦旻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听到最后“至亲为祭”时,他猛地一拍桌子:“放他娘的屁!曾万山敢动你一根汗毛,我第一个不答应!”
这话让曾鹤宾心里暖了几分。他稳了稳神,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之前在张家发现的碎瓷片。
“邦旻哥,你见识广,瞧瞧这个。”他摊开布包,“我在张家院子发现的,摆得邪门,像是有人故意布的煞局。”
曾邦旻捻起一片碎瓷,对着油灯仔细瞧。瓷片红得发暗,上面描着金线,隐约能看出兽头纹样。
“这瓷...”曾邦旻眉头紧锁,“我好像在哪见过...”
曾鹤宾心跳加速:“仔细想想!可能很重要!”
曾邦旻拍着脑门在屋里转圈,突然定格:“想起来了!曾万山家前年翻修书房,用的就是这种瓷!当时他还吹嘘是什么前朝官窑,一片顶十亩地收成!”
曾鹤宾如遭雷击!果然是大伯!所有线索都串起来了!
“等等...”曾邦旻突然压低声音,“我记得当时运瓷器的伙计说漏嘴,说这瓷邪性,最好别用在卧房。曾万山还发了好大脾气...”
邪性?曾鹤宾急忙追问:“具体怎么说的?”
“说这瓷是陪葬品,沾过尸气。”曾邦旻声音发颤,“烧制时掺了骨灰,专招阴煞...”
曾鹤宾倒吸凉气!难怪碎瓷摆位那么毒!这是要借阴煞坏人家运啊!
他猛地想起杨公风水秘本里记载过一种“阴瓷聚煞术”:用陪葬瓷布阵,可聚四方阴气,轻则家宅不宁,重则家破人亡!
大伯这是要把往死里整啊!
“邦旻哥!”曾鹤宾抓住对方胳膊,“明天一早,你陪我去找族长!咱们当面对质!”
曾邦旻却犹豫了:“这个...空口无凭啊。就几片碎瓷,曾万山抵死不认,咱们也没辙...”
这倒是实话。曾鹤宾急得抓耳挠腮,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他书房里肯定还有这种瓷!咱们趁夜摸进去,抓他个现行!”
“你疯啦?”曾邦旻瞪大眼,“私闯民宅?被逮着要沉塘的!”
“顾不了那么多了!”曾鹤宾咬牙,“再拖下去,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两人正争执,窗外突然传来“哞”的一声牛叫。
深更半夜的,牛叫个啥?曾邦旻嘟囔着推开窗,顿时傻了眼——他家那头老黄牛,正红着眼睛刨蹄子!
“这畜生怕是疯了...”曾邦旻话音未落,老牛突然发力,一头撞碎牛栏,朝着后山方向狂奔!
“哎哟我的牛!”曾邦旻急得跳脚,“这畜生中邪了不成?”
曾鹤宾却心头一凛。牛在风水里是“坤畜”,性子最温顺,突然发狂必定有因!他掐指一算,脸色骤变:“不好!今日是朔日,阴气最盛!牛冲艮位...那是祖坟方向!”
曾邦旻也慌了:“去祖坟干啥?难不成要刨我家祖坟?”
“快追!”曾鹤宾拉着他冲出门,“牛通灵性,怕是感应到什么了!”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追在后头。老牛跑得飞快,一路撞倒篱笆踏坏菜地,简直像被鬼附身!
曾鹤宾边跑边琢磨。艮位属土,对应祖坟。牛突然冲坟...莫非祖坟出了变故?联想起之前的铁钉煞,他汗毛都竖起来了——该不会又有人动了他家祖坟吧?
等他们气喘吁吁追到坟地,眼前景象让两人目瞪口呆——
老牛正围着曾邦旻爹的坟包打转,牛蹄子拼命刨土,嘴里还发出悲鸣般的哞叫!
“这这这...”曾邦旻吓得结巴,“我爹显灵了?”
曾鹤宾却察觉不对。他掏出罗盘一看,指针疯转如陀螺!坟周气场乱成一锅粥!分明是被人动了手脚!
“邦旻哥,抄家伙!”曾鹤宾脸色铁青,“坟让人破了!”
曾邦旻一听祖坟被破,眼都红了,抡起铁锹就挖。两人刨开坟土,露出棺木时,倒吸一口凉气——
棺盖上,赫然钉着七根黑钉!排成北斗七星状!钉头还刻着符咒!
“七煞钉魂局!”曾鹤宾失声惊呼,“这是要让你家断子绝孙啊!”
曾邦旻气得浑身发抖:“哪个天杀的干这种缺德事?!”
曾鹤宾仔细查看黑钉,突然发现钉身上沾着些红色碎末。他捻起一闻,一股熟悉的檀香味...
又是那种瓷!钉子是瓷钉!
他猛地想起什么,扒开坟边泥土。果然!坟周埋着一圈碎瓷片!和他怀里那些一模一样!
“邦旻哥你看!”曾鹤宾声音发颤,“还是那种瓷!还是曾万山!”
曾邦旻气得一铁锹砸在地上:“王八蛋!连死人都不放过!我找他算账去!”
“慢着!”曾鹤宾拉住他,“咱们得留证据!这些瓷钉瓷片就是铁证!”
两人正说着,老牛突然焦躁地跺蹄子,扭头朝来路张望。曾鹤宾心念电转:牛通灵,莫非是感应到危险?
他猛地趴地上贴耳倾听——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快!藏起来!”曾鹤宾吹灭灯笼,拉着曾邦旻躲到墓碑后。
刚藏好,一伙人就举着火把闯进坟地。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曾万山!
月光下,曾万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扫视一圈,目光落在被刨开的坟包上,嘴角抽搐:“好小子...居然被你们发现了...”
他身后跟着那个左撇子木匠,还有几个彪形大汉。
木匠查看现场后低声道:“老爷,七煞钉被破了。要重新布阵吗?”
曾万山冷笑:“不必。既然他们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他突然提高音量:“邦旻侄儿!鹤宾!别躲了!大伯知道你们在!”
曾邦旻气得要冲出去,被曾鹤宾死死按住。
曾万山继续喊话:“你们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告诉你们也无妨——邦旻他爹,当年就是死在我手里!”
曾邦旻如遭雷击,浑身剧震。曾鹤宾赶紧捂住他的嘴。
“谁让他挡我的路?”曾万山声音里透着疯狂,“还有鹤宾你爹...本来下一个就该是他,可惜让他逃过一劫...”
曾鹤宾指甲掐进掌心。原来爹当年的暴病...也是大伯下的毒手!
“本来想用温和点的法子取你们运势...”曾万山叹口气,“既然你们不识抬举,就别怪大伯用强了!”
他一挥手,木匠立刻从怀里掏出个陶罐——正是从赵家废墟里挖出来的那个!
“五鬼聚煞!听我号令!”曾万山念念有词,陶罐突然剧烈震动,冒出黑烟!
黑烟如活物般扭动,渐渐化成五道鬼影,朝着曾鹤宾他们藏身之处扑来!
曾邦旻吓得腿软:“妈呀!真是鬼啊!”
曾鹤宾却看出门道——这不是真鬼,是煞气化形!他急中生智,咬破指尖在掌心画符:“天地玄宗,万气本根...破!”
一道金光从他掌心迸发,与黑烟撞个正着!
“轰!”气浪翻滚,飞沙走石!
等尘埃落定,曾万山等人早已不见踪影。只有那个陶罐摔碎在地,里面滚出个东西——
是个桃木小人,身上刻着曾鹤宾的生辰八字!心口还插着七根瓷针!
曾鹤宾浑身冰凉。大伯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啊!
曾邦旻扶起颤抖的曾鹤宾,声音带着哭腔:“鹤宾...现在咋办?我爹的仇...你的命...”
曾鹤宾望着碎陶罐,突然发现罐底粘着张纸条。他小心翼翼地揭下来,就着月光一看——
上面画着个地图,标注着“藏瓷处”。地点竟然是...曾家祠堂!
曾鹤宾脑子嗡的一声。祠堂里供着历代祖先牌位!大伯把邪瓷藏那儿,是想让整个曾家遭殃吗?!
“邦旻哥...”他声音发干,“咱们得去祠堂...”
曾邦旻腿一软:“现在?深更半夜去祠堂?老祖宗会怪罪的!”
“再不去,老祖宗都要被大伯祸害了!”曾鹤宾拉起他,“走!必须找到那些瓷!”
两人战战兢兢摸向祠堂。月光下的祠堂阴森森的,牌位在暗影里像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
曾鹤宾推开沉重的大门,灰尘扑面而来。他屏息凝神,循着罗盘指引走到供桌下。
“在这儿!”他敲敲地砖,“下面是空的!”
两人撬开地砖,倒吸一口凉气——下面满满一窖的邪瓷!瓶瓶罐罐堆成小山,个个描金画煞!
更吓人的是,瓷器中间供着个牌位,上面赫然写着曾鹤宾的名字!牌位前还摆着七盏油灯,灯油泛着血红的光!
“七星夺命灯!”曾鹤宾头皮发麻,“大伯这是要多急?连七天都等不了了吗?”
突然,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响。
祠堂大门无风自闭!一道黑影从梁上飘然落下——
正是曾万山!他手持桃木剑,笑容狰狞:“侄儿,大伯等你多时了...”
(第十四章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