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蒋楠就给还在睡梦中的蒋一发了微信:“一一,今晚自己回家,哥这边有重要的事要处理,走不开。别等我。”
挂了电话,蒋楠右眼皮从早上开始就跳个不停,那股莫名的心悸感如同阴云般笼罩在心头,挥之不去,搅得他心神不宁。
晚上六点,离约定时间还有两小时,胡天就火烧屁股似的、脸色苍白地赶到了幻影,一头扎进蒋楠的办公室。两人对着巨大的水晶烟灰缸吞云吐雾,办公室内烟雾弥漫,气氛凝重。他们反复推敲着晚上的剧本、措辞、表情,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如同在策划一场生死谈判。
“田宇这种人,会因为一个前女友这么兴师动众?亲自上门?”蒋楠指尖敲着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眼神锐利如鹰,“我看不像。八成是你们那点破事传开了,让他觉得面子挂不住,成了别人嘴里的笑话!道上混的,面子比命重要!所以今晚的关键,就八个字:给足面子,破财消灾! 你那一百万,就是给他铺的金台阶!让他能体面地下台!” 他盯着胡天,目光如炬。
胡天连连点头,手心全是黏腻的冷汗,后背的衣服早已湿透,连连保证:“明白!明白!孙子装到底!钱给到位!”
七点半整,一辆黑色的路虎揽胜悄无声息地停在幻影门口,田宇带着纪鹏,无视殷勤的迎宾,径直走向二楼“如梦令”,步履沉稳,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命运的巧合,却在此刻悄然发生。
蒋妈妈心疼儿子总不吃早饭,胃不好,特意包了拿手的、汁水丰盈的排骨包子,让蒋一给蒋楠送去。蒋一拎着保温袋,熟门熟路地穿过幻影喧嚣的舞池边缘,避开人群,走向员工通道,准备去他哥的办公室。
与此同时,田宇和纪鹏刚走到如梦令门口。田宇背对着楼梯口的方向,身形挺拔,186的身高,宽肩窄腰,精瘦的肌肉线条在合体的白衬衣下若隐若现——这背影,从后面看,与蒋楠竟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在这光线略暗的走廊里。
蒋一刚从楼梯口拐上来,一眼看到那熟悉的背影,想也没想,带着少女对兄长特有的亲昵和一点小小的撒娇,张开双臂从背后一把抱住了田宇的腰! 小脸还亲昵地蹭了蹭他挺括的衬衣后背,甜声喊道:“哥!妈让我给你送包子来啦!”
田宇身体瞬间绷紧!作为刀口舔血、无数次从生死边缘爬回来的老江湖,他瞬间判断出背后之人没有恶意,那声“哥”更是透着纯粹的亲昵。但刻入骨髓的本能反应更快!他闪电般反手扣住环在自己腰间的纤细手臂,指骨如同铁钳!同时旋身发力,一个干脆利落的反关节拧转擒拿,瞬间将背后的人拉开、控制住!动作狠辣迅捷,带着实战的凌厉!
“啊——!”蒋一痛呼一声,左手臂传来剧痛,左手拎着的保温袋差点脱手飞出。她惊愕地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戾气深重、如同深渊般冰冷的眸子里!眼前这张脸,虽然轮廓深刻英俊,鼻梁高挺,下颌线如刀削斧凿,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如同实质的煞气!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非常抱歉!”蒋一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后退一步,也顾不得手臂疼痛,深深鞠躬,连声道歉,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田宇的目光落在眼前惊魂未定的少女身上。170的身高,骨架匀称,纯白休闲衬衣下摆随意扎在浅蓝修身牛仔裤里,勾勒出纤细柔韧的腰身和笔直修长的双腿,脚踩一双干净的白色帆布鞋,浑身洋溢着未经世事的青春与干净。当她惊慌失措地抬起头,那张不施粉黛却清丽脱俗的脸彻底撞进田宇眼底——鹅蛋脸莹润如玉,光洁无瑕,一双杏眼清澈明亮,此刻盛满了惊恐和慌乱,小巧挺翘的鼻尖微微泛红,樱唇微张,乌黑柔顺的长发如瀑般垂至腰际。那种纯粹的、不染尘埃的干净与明媚,是他在这个污浊圈子里从未见过的光,比他见过的所有浓妆艳抹或故作清高的女人都脱俗百倍,如同淤泥中骤然绽放的纯白睡莲。
赵哥气刚刚从楼上来,正好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赶紧上前,强作镇定地打圆场,语气带着恭敬:“田总!如梦令这边请!蒋总马上就到!”随即转头对吓得小脸煞白的蒋一急声道,带着催促:“一一!快去你哥办公室!他在等你!”
蒋一如同受惊过度的小鹿,抱着保温袋,手臂还隐隐作痛,头也不回地、跌跌撞撞跑向走廊尽头的蒋楠办公室,背影仓惶。
办公室内,蒋楠和胡天还在做最后的心理建设和对词。门被轻轻推开,蒋一红着眼圈,气息微喘,小脸煞白地走进来,眼神躲闪,带着惊魂未定。
“一一?你怎么来了?”蒋楠皱眉,敏锐地察觉到妹妹的不对劲。
“嗯…小天哥也在。”蒋一飞快地把保温袋放在桌上,声音还有些发颤,不敢看蒋楠的眼睛,“哥,妈包的排骨包子放这了,你们忙,我…我先回去了!以后我自己坐公交就行!不用你接!” 说完,头也不回地溜了。
蒋楠看着妹妹仓皇逃离的背影,心里闪过一丝浓重的疑虑和不安。但眼下火烧眉毛,顾不上了。赵哥紧跟着敲门进来,脸色凝重:“蒋总,田总到了。”
蒋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眼神瞬间变得冷硬如铁,对脸色惨白如纸、双腿发软的胡天低喝:“记住!孙子!给台阶! 走!别他妈给老子丢人!”
推开“如梦令”厚重的隔音门,蒋楠脸上瞬间挂起热情洋溢的笑容:“宇哥!您真准时!”
胡天跟在后面,笑容僵硬得像戴了劣质面具,伸出双手,声音发飘:“宇哥好!久仰久仰!”
田宇坐在主位,右手夹着一支新点燃的中华,只伸出左手,象征性地、带着敷衍地与胡天的指尖碰了碰,眼神都没多给一个,气场冰冷强大,如同磐石。
胡天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硬着头皮,声音干涩地开口:“宇哥,纯属天大的误会!张美琪她就是个骄纵任性的大小姐,我平时跟她压根没接触,就那天……”
“这事儿,”田宇吐出一口烟圈,直接打断,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法官宣判,“咱俩私聊。 其他人,出去。” 目光扫过蒋楠和赵哥。
蒋楠心领神会,这是要“关门打狗”了!他立刻给了胡天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带着赵哥迅速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内外,胡天感觉自己半条命都没了! 冷汗瞬间浸透昂贵衬衫的后背,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宇哥!”胡天带着哭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就上周五庆阳地产老板千金生日聚会,我们都去了,她自己喝多了主动贴上来,哭哭啼啼说被男朋友甩了是单身!求安慰!我…我之前和她有点交情,喝多了精虫上脑,就…就他妈一时糊涂!我真不知道她是您的人啊! 我要知道,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他赌咒发誓,就差跪下来磕头了。
“上周五…她说单身?”田宇眯起眼,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审视着胡天那张写满恐惧和虔诚的脸。
“千真万确!宇哥!我对天发誓!在场好多人都能作证!她亲口说的!”胡天指天画地,一脸冤屈,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看着胡天这副怂包软蛋、涕泪横流的模样,田宇信了七八分。张美琪是他一场商务宴会上认识的,副市长千金,骄纵傲慢。本来对这种被宠坏的傲娇小公主,田宇是懒得搭理的。但乔四爷有令,张副市长主管的领域对他们“生意”至关重要,不能得罪,所以田宇才耐着性子,抽空也和张美琪吃个饭,看看电影,逛逛街,做足表面功夫,但连手都没正经牵过,更别提上床了。
可是最近赶上全国性的严打风头,帝豪停业整顿,他焦头烂额四处打点关系灭火;又赶上高区那个利润丰厚的绿化工程进入关键投标期,需要做通各方关节,忙得脚不沾地,所以冷落了她一个多月。估计这女人以为自己被甩了,面子挂不住,加上空虚寂寞冷,饥渴难耐,又四处寻觅新的心理和生理安慰了。
田宇其实内心根本没那么在意张美琪这个人,睡没睡过也无所谓。但麻烦在于,乔四爷不会轻易让他“分手”,因为张美琪是绑定张副市长、维系这条关键人脉的一张王牌。她的“面子”,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乔四爷和田宇的面子。
他慢条斯理地掐灭香烟,看着眼前抖如筛糠的胡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嘲弄的弧度:“哦?这么说,是我冤枉胡大少爷了?错怪好人了?”
“不敢不敢!宇哥!这…这纯粹是误会!天大的误会!”胡天如蒙大赦,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赶紧把脚边那个沉甸甸的黑色密码皮箱推到田宇面前,箱子发出沉闷的声响,“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给您压压惊!赔罪!您大人有大量!”
田宇瞥了一眼那箱子,嗤笑一声,带着上位者的轻蔑:“既然是误会,胡少何必这么破费?” 他手指随意一推,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又把箱子推回胡天脚边。
胡天一愣,随即心头涌上狂喜!这是不要钱了?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他连忙挤出最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宇哥您真是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以后您就是我亲哥!有什么用得着小弟的地方,我胡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搜肠刮肚挤出所有能想到的、文绉绉又表忠心的词。
“行,那以后咱就谈交情,不谈钱。”田宇似笑非笑,身体放松地靠回沙发,眼神却依旧锐利。
胡天激动得差点蹦起来,感觉劫后余生,赶紧抓起桌上那杯价值不菲的亨利四世大香槟干邑白兰地,就要一口闷:“谢宇哥!我自罚一瓶!不,三瓶!”
“慢着。”田宇的手掌如同铁钳,轻轻却带着千钧之力按在了瓶口上,瞬间让胡天的动作僵住。
胡天的心“咯噔”一下,果然没这么简单!笑容僵在脸上。
“别紧张,”田宇身体微微前倾,带着猫戏老鼠般的玩味和掌控一切的从容,“我现在就是个正经商人,就跟你谈点商场上的事。”他盯着胡天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如同钝刀子割肉,“下周新区那个绿化工程,乔四爷志在必得。 听说…你名下那个刚注册没多久的‘天宇工程’(实际控制人是胡建国,胡天挂名法人),也想去凑凑热闹?分一杯羹?”
胡天脑子“嗡”的一声!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发黑!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他慌忙摆手,声音都变了调:“宇哥!误会!天大的误会!我就挂个名!法人是我!但那破公司全是我爸在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就是个摆设!” 他急于撇清关系。
“小天,”田宇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温和的蛊惑,却也带着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那个工程盘子不小,你那个小公司,去年刚成立,资质、经验、资金链…吃得下吗?胃口太大,容易撑着。别到时候噎着了,伤筋动骨,血本无归,那可就…得不偿失啊。” 话里的威胁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胡天的脖颈。
话说到这份上,胡天再蠢也彻底明白了!这是赤裸裸的警告加最后通牒! 让他当陪标的绿叶,别真不知死活地伸手去抢食!否则,后果自负!
他虽然是个二世祖,喜欢吃喝玩乐,但绝对不是个彻头彻尾的二傻子,保命和保财的道理还是懂的!他立刻换上最谄媚、最识时务的笑容,拍着胸脯保证:“宇哥!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您看上的项目,那铁定是您的囊中之物! 我那个破公司,就是去给您捧个人场,当个绿叶!衬托您这朵红花! 绝对!绝对不给您添乱!我回去就跟我爸说,让他别瞎掺和!” 姿态卑微到极点。
田宇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算得上满意的、带着掌控感的笑容。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带来强烈的压迫感,阴影笼罩住胡天。他走到胡天身边,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大手重重拍在胡天肩膀上,那力道带着赞许,也带着警告,拍得胡天腿肚子一软,差点跪下。
“是个明白人。”田宇的声音带着赞许,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放心,以后有合适的、你能接得住的小工程,乔四爷不会忘了你这份‘情谊’。” 他特意加重了“合适”二字,画了个清晰无比的界限。
说完,不再多言,带着如同影子般沉默的纪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如梦令”。
门沉重关上的瞬间,胡天像被彻底抽掉了所有骨头和力气,“噗通”一声瘫软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离水的鱼,后背的冷汗冰凉黏腻。他颤抖着手,哆嗦着掏出手机给蒋楠打电话,声音都在飘,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楠…楠子…搞…搞定了…钱…钱他没要…主要…主要是一个工程的事…我…我先回家了…腿软…”。
挂了电话,他连滚爬爬、手脚并用地冲出门,只想立刻回家找他爹——田宇看上的肉,谁碰谁死!这浑水,打死也不能再趟了!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