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回到县衙,见除了赵大,快班众人早已经齐聚。
他踏进院子,一道道目光笼过来,有欣赏有钦佩,大多数却是羡慕嫉妒,甚至还有人愤恨。
黑脸冷峻的快班吴班头却难得很高兴,当众招手让陈昭上前,兜头便是一顿言简意赅的夸赞,说什么勇猛无双后生可畏,再就是御下有方……哦,这句是县尉大人亲口夸赞他的原话!
总之,陈昭此番立功,很是给他给整个快班长脸,不但县尉大人亲口夸赞,县里两位都头也都当面来勉励了几句,简直羡煞了皂、壮两个班的班头。
夸赞之后,吴班头大手一挥当众宣布,县尉大人有令,擢升白役陈昭为快班衙役,补原来的老快手赵大的缺。
虽然众人早已知晓,可听到当众宣布,还是忍不住惊呼成片,羡慕嫉妒的目光更多,都直呼陈昭运气太过好。
毕竟白役变衙役,几乎是前所未有的,旁的白役即便这般冒险立功再使银子,都未必能摊上这等好事!
陈昭接过了针脚细密的圆襟皂衫和长靴,也终于得到了能便宜办案的快班腰牌,心情激动。
从此便能独自办案执法了,再不用在跑腿听吆喝上浪费时间!
只要能不断办案执法,他便能不断得奖励变强,去改变处境甚至这个世道!
陈昭抱拳谢过吴班头,吴班头黑脸也挤出一丝笑,满意拍拍他肩头说了句前途无量,才转身背着手离去。
众白役紧跟着涌过来,别管心底有多羡慕嫉妒,脸上笑容却足够灿烂,绞尽脑汁奉承着好话,毫不掩饰巴结和讨好。
毕竟衙役白役虽是一字之差,却已经是吏民有别,他们只能仰望。
另外三个快手也慢悠悠靠近,笑吟吟说几句恭喜。
他们是铁打的差事,自然不用巴结陈昭,不过留个好感还是很有必要的。
毕竟这后生独战两个杀人贼犯,端的是勇猛彪悍,以后说不定何时有用得着他帮忙的地方呢。
“陈兄弟,哪天下值后一起去勾栏里喝杯酒?就当给你庆功了!”
“好说!到时候小弟请几位哥哥!”陈昭笑着答应。
三个快手大喜,心道这小子上道啊,看他更顺眼了。
等人群散去,面色阴沉的刘正才咬着牙靠近,阴恻恻开口。
“陈头儿,当真是恭喜贺喜啊!一不留神,你竟跟我平起平坐了!”
他眯着眼,面皮带着那颗黑痣抖啊抖,可见内心十分不平静。
“还得多谢刘头儿的栽培!”
陈昭淡然看他,知道这家伙肯定难受。
毕竟昨日他还威胁自己,要么孝敬十两银要么把金莲送给他呢,结果转眼自己便立了大功,让他欺负不得了。
这让刘正哪能不恼?
更恼人的是,身为快手抢占白役的功劳那本是天经地义!
可不料,他昨夜喜滋滋回来抢功,结果赵大那夯货却死活不同意,说什么陈昭救了他的命,谁敢欺负跟谁急!
更夸张的是,赵大自知伤好也得落下残疾,今早竟干脆去请辞,还跟县尉大人磕头,非要把这个如今价值上百两银子的缺儿,请给立下首功的陈昭。
简直是疯了!
刘正当真觉得赵大这个夯货昏了头,把这缺儿给女婿,或是明码标价换成百十两银子不好吗?
凭什么给这憨小子天大的好运气?
他不知的是,此番是运气,却也是实力注定的。
陈昭可是凭着超强感知,提前察觉到那两个贼人的动静,随后才能在赵大重伤后险之又险救下他一命!
若只是如此,赵大虽感激救命之恩,还不至于为他请缺儿。
最关键的,其实是那黑玉断续膏!
赵大此番胳膊几乎被砍断,落下残疾是必然,肯定当不得差了。
更麻烦的是,眼下天气炎热伤势很难愈合,伤口很大可能会不断恶化最终要他的命,毕竟这时节,因伤而死的人可极为常见!
到时候别说靠衙门给的那点抚恤缗钱了,就算卖了缺儿换来百十两银子,就算再拖累子女,把银钱全用作求医问药,都未必能保证安稳痊愈!
可让赵大意外的是,陈昭给的祖传秘药,竟然一夜之间便让他的伤口愈合了大半,根本不用担心伤口再恶化,简直犹如神迹!
如此一来,陈昭简直就是救了他两次性命,还救了他全家啊!
这等大恩大德,当然要把快手的缺儿给他!
刘正不知这些,他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可能。
“你小子休要得意,我猜你定是藏了许多银钱,偷偷高价买下了赵大的缺儿吧?不然光凭救命之恩,他断不会如此!”
陈昭手里也只有那一份黑玉断续膏,所以让赵大帮着保密,整个衙门都不可猜到赵大让缺儿的真相。
正如刘正所说,光凭救命之恩可不够,赵大的家人也不会同意的!
陈昭轻笑,随便他乱猜。
刘正突然道:“说起来,你哪来的上百两银子?之前为了当白役,你可是把老宅都典当了!如今……哈,你该不会私藏了赃物金银吧?”
刘正突然亢奋起来。
他恨,恨陈昭抢了他的功劳,本来他这次有机会升副班头的!
他也怕,怕这个一直隐藏武力的憨子得了势,再找机会打击报复他!
要知道,他昨日可还威胁这小子,让他拿银子或者送那个美婢呢,这小子怎么可能不怀恨在心?如今也成了快手,怎可能不报复?
“哈哈,你定是私藏了赃银!陈昭啊陈昭,你可知这是什么后果?”
刘正认定自己猜对了,抚掌大笑。
如此一来,当了快手又如何,还不是被他拿住了陈昭的把柄罪证。
“给你两条路走,要么分些银子来以后也乖乖听话,要么老子去向县尉大人揭发你!你也知道上头几位大人们,最恨的可就是底下的人手脚不干净不按规矩孝敬!”
陈昭眯眯眼,心说……我可去你妈的吧!
合着衙门里也没几个干净的,尽是些狗官狗吏。
“昨夜惊险擒贼,众白役和赵头都在场,如何私藏赃银?刘头儿若不信,可以去查!”
说罢,陈昭转身便走去巡街,懒得再看他一眼。
刘正见状微愣,也有些狐疑。
难道这小子没私藏赃银?那他哪来的银子高价买缺儿?
定然是他背着自己,从街上偷偷索捞来如此之多,却不孝敬!
他还隐藏着武力,赤手空拳便把那两个贼人的面门砸成凹陷,实在骇人,若是日后被他出手报复,那还不得要命?
看来,得寻个时机好好教训教训他才是!
也让他知道贱民就是贱民,不该妄想跟他们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