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爹,娘,我不嫁沈家,我不想跟着去江南。我不想离开你们,沈家实在是太荒唐了,怎么能做这种决定?”段荣哭得梨花带雨,在父母跟前嚷嚷着要跟沈家退婚。

她平日断不会如此大哭大闹,失态至此,实在是父亲带回来的消息太令人震惊,真如晴天霹雳突然而至,把她都给劈裂开了。

原来,今日早朝退朝众人刚出宫门,右相沈沐年突然跌倒,当时就口不能言,看着恐怕是不大好,众人匆匆将他送回沈府,太医也是很快就跟了过去。

果不其然,午时消息就传了出来,沈相脑卒中,也亏得太医到得早,救治及时,说是只要卧床静心调养,能慢慢恢复。

但他目前的状况是口齿不清,行动不便,恐再难为朝廷分忧,遂当即让长子沈宣代为上折子言明不敢忝居丞相之位,恳请圣上准他辞官,回乡养病。

宫里很快传了消息出来,圣上准了他回乡养病的事情,只叫他安心静养,并赏赐了许多名贵药材补品,而辞官一事却只字未提。

所以沈相现在还保留着丞相之位,事出突然,大家都没弄明白这事情背后的意思。沈相怎会突然得这种病,是意外还是刻意为之都不好说。

*

按道理这是朝堂上的事情,也是沈家的事情,与段容这个闺阁女子是没什么关系的。

但是,段家的姑娘跟沈家的公子早就定了亲,也到了要成亲的年纪。这关系就大了去了。

段容,她正是户部尚书段明国之女,芳龄十七,与沈相之子沈宣有婚约,前年她及笄时,两家商定好了婚期,便是今年的十月初八。

原本,没有沈相突然发病离开朝堂这样的事情,三书六礼也快要操办起来了。

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情,段家也是真的闹心。左右为难。

段明国为官十数载,遇到的麻烦事,多不胜数,这一桩却没有多少时间让他筹谋。

如果没有这档子事,这桩婚事自是皆大欢喜。

沈段两家本就是世交,沈宣弱冠之年,家世显赫,温润如玉,才华横溢,智计无双,有京城四公子之首的美名,这样一个女婿落在段家,段明国自是非常有脸面的。

但是沈相如今这情况,倒叫他有点拿不定主意,更何况此次回乡养病,沈宣是明确要跟着回去的照顾父亲的。

如今且不知道沈相何时病好,沈宣尚无功名,又无官职,这一去遥遥不知归期,日后除了一个孝子的名声,什么也都不明朗,尤其是仕途。

因而,段容一听到这个消息便失了控,这还怎么嫁啊?她以后还回得来京城吗?难道一辈子平平庸庸地缩在江南吗?那她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就都成了空?

但眼下莫说圣上没有同意沈相辞官,即使沈相真的因病卸任了,此刻悔婚,段家恐怕会被骂成言而无信,落井下石的小人,墙头草。

如此下沈家的脸面,那沈家又怎么能忍。两家势必要闹翻。

官声毁了名声也毁了,段家儿女以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好人家谁还愿意同段家结亲。

万一没多久,沈相又好了,那段家不仅没了脸,在朝堂之上,少不得要被打压,甚至不用等他回来,他的门生都能挤兑死自己。

“不行,君子言而有信,这婚事必须成。”段明国猛地站起来,想到那些不能承受的事情,自己都慌了,“看好容儿。别让她闹出事情来。”临出院子,又转身交代了自己的夫人。

不成想,他一离开,自己的夫人就带着女儿到了段老夫这儿,照例是一通哭诉,哭得老夫人脑仁都疼。

这事她也听说了,只能说那个沈宣真是糊涂,沈相如此,他这个沈家的嫡长子更应该留在京城,谋官也好,科考也好,虽说沈家还有人在朝为官,不会一下就不成了,但那总归是不一样的。

有时候,人不能离场,离场再回来,天可能就变了。

“容儿是在我跟前养大的,是我段家的长房嫡女,我也心疼她,此事容我想想。”段老夫人侯氏对大儿媳余氏,向来和善,准确来说,老夫人看重长房,就爱屋及乌看重长房的所有人。

她还很喜爱四房这个小儿子,长房大孙子二孙女,四房的小孙子都是她的命根子,从小到大的心头肉。

若这二孙女段容嫁到沈家,去了江南,以后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京城。

也许永远也回不来,沈家是根基深厚,虽不会倒,沈宣却一时也没什么前途,这不是白白耽误段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嘛!

此事万万不成的。

“去,拿了我的帖子去周家,请周老夫人和周夫人过府,就说,就说是商量孩子们的婚事。”侯氏唤了心腹嬷嬷叶兰去周家。

既然沈家退不得婚,那段家就嫁一个嫡女过去。那样任谁也不能说段家不仁不义了。

沈宣自己要贤名,就怨不得段家换亲。

段家待嫁的姑娘可不止段容一个,刚好还有一个现成的摆着呢。

只要筹谋得当,照样两不耽误,对那孩子来说,周家和沈家都是高攀。

“祖母,你是不疼容儿了吗?是不是现在三妹妹嫁得比我好,你们以后都不要我了,要舍了我了。”段容伏在侯氏腿上,哭得伤心。

她是真急了,还没嫁给沈宣呢,家里的态度已经这样明确了,她以后还能有什么指望。

“容儿,不得无礼,祖母是真真疼你啊,你怎么还转不明白?”余氏八面玲珑,心里明白,自家婆母这是已经拿定主意了。

这正是她来老夫人这儿的目的,她知道,自家夫君决定的事情,她改变不了,老夫人也改变不了。

而且段家也确实不能退婚,退成了容儿也没什么好亲事可选了。

所以就只能是换,但是她不能说,她说了就要欠着二房的情,以后见面少不得要低些头。

但老太太出面,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她也不想做恶人,二房就让老太太来说服吧。

且这事只能老夫人来说,她是家里的老祖宗,她做这个决定,不单单是为了大房,也是为了整个段家,二房只能听。

如此也就怪不到他们大房头上来,以后三丫头过得不好也别想到她面前来说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