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早上请安时,阮知意发现,钰贵妃的脸色好了许多,她今日着一身芍药红织金拖地裙,高鬓插满了点翠衔珠步摇,唇色艳丽如丹。
往那一坐,又恢复了往日里那般娇纵的样子,还出言怼了上首的皇后几句。
请安过程十分无聊,皇后又说了和往日一样的话。
阮知意有些好奇,皇后每天都这样重复说一样的话,难道不累吗。
好不容易等到请安结束,阮知意同云烟罗一起出了景仁宫,刚出宫门走了不远,就听见一道女子的娇喝。
“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常在,居然敢冲撞本宫!”
阮知意与云烟罗齐齐望去,一个身穿桃红色绣花百蝶裙,打扮的娇艳欲滴的宫妃正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数落着她跪在她脚下抖如筛糠的女子。
宫妃不是别人,正是安嫔。
被数落的女子阮知意也识得,正是同她们一起入宫的许常在,也是慧妃的庶妹。
许常在吓得花容失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中带着哭腔。“安嫔娘娘,嫔妾真不是故意冲撞您的,求您饶了嫔妾这一回吧。”
安嫔却充耳不闻许常在的求饶,扬声道。“喜鹊,给我上去掌她的嘴!”
喜鹊一听她家娘娘发了话,将袖子挽了起来当即就要动手,纵然许常在是慧妃的庶妹,可她家主子依附于贵妃,一个小小的常在,打就打了。
喜鹊像一只斗鸡,气势汹汹的走到许常在面前,就要动手。
云烟罗看不过去,刚要上前,就被身后的阮知意悄悄拽住了衣袖。
阮知意冲着云烟罗轻轻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姐姐别去,咱们去了也无济于事。”
阮知意心知,安嫔身后的倚仗是钰贵妃,即使没有钰贵妃,安嫔也是一宫主位,不是她们这些刚进宫的小嫔妃能够得罪的。
即便二人同情许常在,她们也不能贸然插手,只得远远的看着。
“慢着。”
眼看巴掌就要落下,忽然一道鹅黄色的身影挡在了许常在身前。
“安嫔娘娘,得饶人处且饶人,想必许常在也不是有心冒犯您的。”叶贵人朝着安嫔福了福身,脸上带着从容淡定的笑意。
安嫔瞧着叶贵人,一身鹅黄色绣花如意裙,面容姣好,此时,正嘴角噙着那一抹如春风般和煦的浅笑,目光柔和的凝视着她。
不知为何,安嫔一时只觉得面前的女子碍眼的很,可叶贵人是太后的侄女,她也不敢太过于跋扈。
只冷哼一声。“叶贵人,你是要来做本宫的主吗?”
听了安嫔的质问,叶贵人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安嫔娘娘误会了,嫔妾只是觉得,这里离皇后娘娘的景仁宫不远,若是惊动了皇后娘娘,怕是不好。”
提起皇后,安嫔的脸色变了几分,她是贵妃的人,皇后与贵妃不睦已久,自然也跟着不待见她。
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若被皇后抓住了她的错处,少不了要被说教一番,便是贵妃也不能说什么。
想到这里,安嫔咬了咬牙,恨恨的瞪了地上的许常在一眼。
“今日算你走运。”说完,便带着宫女甩袖离去。
安嫔离开后,叶贵人叹息一声,将地上的许常在扶了起来,从袖中掏出一方绣帕递向她。“擦擦吧,以后走路小心些。”
许常在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接过绣帕。“姐姐为何帮我?”
许常在虽然和叶贵人同住在景阳宫,但这几日她们也没说上几句话,许常在想不通竟是叶贵人为她解了围。
叶贵人抬手替许常在整理好方才歪斜的发钗,微微一笑。“你我入了宫就是姐妹,理应相互扶持,何况我们又住在一个宫里。”
听了叶贵人的话,许常在感激涕零,她在家中只是庶女,她的父亲有许多姨娘,她与姨娘在家并不受重视。
此时也是家中见陛下登基,想送女子入宫替嫡姐入宫固宠,因为她长的容貌出挑,才被选中入宫的。
这是她第一次,除了姨娘外,有人对她这样好。
“叶姐姐,谢谢你,以后若是有用得上妹妹的地方,您尽管开口。”许常在神色真诚,满心的感激几乎要溢出来。
叶贵人拍了拍许常在的手,嘴角漾着笑。“那是自然。”
她的笑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只是沉浸在感激里的许常在并未发觉。
叶贵人心中暗自思量:我的“好妹妹”,日后若是姐姐有用的着你的地方,希望你可不要拒绝才是啊。
瞧着这姐妹情深的一幕,云烟罗感叹。“本以为这叶贵人是太后的侄女,是个不好相处的,没想到也是个性子和善之人。”
阮知意轻轻摇了摇头,并不认同云烟罗的话。
这叶贵人是太后的侄女,又是承恩公府的嫡出小姐,却甘心入宫,虽说入了宫是皇帝的嫔妃,可说难听一些,只是高贵一些的妾罢了。
她可不觉得,承恩公会把这样一个性子柔顺,善解人意的女儿送进宫里这个火坑。
“云姐姐,这宫里的人都是惯会演戏的,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咱们还是不要轻信她人才好。”
云烟罗眨了眨眼,颔首认同。
“阮妹妹说的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
景仁宫书房内,檀香袅袅。
皇后立于桌前,一边气静神闲的练着字,一边听着白芨回禀。“娘娘,方才安嫔在景仁宫外,欲惩戒慧妃娘娘的庶妹许常在,幸得叶贵人出面解围。”
听完白芨的禀告,皇后这才悠悠的抬起了头,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哦,是嘛?这太后的侄女可真是不简单呐。”
白芨试探的开口。“娘娘,不知安嫔此举,是不是得了钰贵妃的授意?”
皇后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嗤笑一声。“你也太看得起钰贵妃了,她不过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罢了,那个安嫔也是,两个人半斤八两。”
白芨想起早起请安时,贵妃那跋扈的模样,忿忿不平。“奴婢就是看不惯,钰贵妃总是对娘娘您不敬。”
皇后望着窗外,眼中透着几分轻蔑。“她对本宫不敬又如何,一个生不出孩子的贵妃再受宠,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当年柳如烟进王府时,她一度还把她当做对手。
直到她偶然听到太后与陛下谈话得知,顾忌柳如烟是柳家的女儿,当年一进王府,太后就派人悄悄给她下了绝子药,那药性子猛烈,便是一辈子也生不出孩子了。
柳家功高盖主,陛下是不允许她有孩子的。
倒是那个叶贵人不简单,她背后有承恩公府和太后撑腰,如今又拉拢一个无权无势的常在,不知想做些什么,皇后略略思索。
她有些头疼,太后选了自己的侄女进宫,难道是想将自己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