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已经过了零点。基地安静得只剩下中央空调细微的送风声。周野独自一人躺在训练室临时支起的按摩床上,右手腕上敷着厚厚的药膏,贴着止痛贴片,但深入骨髓的痛楚依然顽固地啃噬着他。他强迫自己入睡,为明早飞去南韩参加热身赛储备精力。然而稍微一放松,右腕就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抽痛,逼得他瞬间清醒。
他翻来覆去,像一头焦躁不安的困兽,最终重重一拳砸在按摩床硬邦邦的边缘!压抑许久的怒火和挫败感如同火山喷发!
“操!”
就在这时,训练室厚重的吸音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走廊清冷的灯光在地板上拉出一道倾斜的光带。一个纤细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门外。
是苏软软。
她穿着柔软的米白色家居服,长及腰际的乌黑长发披散着,脸在门缝漏出的阴影里显得格外平静,只有那双清澈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专注地凝视着按摩床上那个因痛苦和暴怒而蜷缩成一团的男人身影。她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古色古香的乌木盒子,盒盖的边缘已经磨得光滑圆润。
周野听见动静猛地转过头,看到是她,眉头立刻拧成一个死结,像被入侵了最后领地的野兽,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暴躁和驱逐意味:“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苏软软对他的恶劣态度恍若未闻。她像一道月光投射下的柔和影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反手轻轻带上了门,隔绝了走廊的光。房间里只剩下屏幕保护程序幽蓝的光晕。
周野挣扎着想坐起来赶她,但手腕的一阵猝然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又重重跌了回去。冷汗浸透了他额前的发丝。
苏软软一步步走近。高跟鞋早已换成了柔软的室内拖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没有一点声音。她的目光牢牢锁在周野紧按着的右腕上。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可见那腕间凸起的一道狰狞的、略显扭曲的疤痕——不同于新敷的药膏覆盖处,那疤痕是旧物,颜色较深,呈不规则的锯齿状。
她的心,在看到那道疤的瞬间,被狠狠刺了一下。
七年前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拥挤混乱的KTV后巷,几个借着酒劲纠缠不清的混混,泛着寒光的破碎啤酒瓶……少年周野毫不犹豫地将她死死护在身后,用自己的手臂硬生生挡下了那记阴狠的劈砸!玻璃刺穿皮肉时她撕心裂肺的尖叫,周野倒吸冷气却依旧强装镇定的脸,混着刺鼻酒气喷涌的温热鲜血……那道疤,是少年时他给予她最不顾一切的守护证明。
现在,它就在那里,和他的新伤重叠,诉说着旧日的疼痛和此刻的折磨。
苏软软走到了床边,没有询问,也没有解释。她只是屈膝,以一个极其优雅稳重的姿势半跪在按摩床边厚厚的地毯上,正好与躺在床上的周野视线平齐。她打开了手中那个小巧的乌木盒子。一股极其清雅、略带苦涩的草本药香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温和地压下了空气中消毒水和止痛药膏的刺鼻气味。
月光仿佛偏爱般透过未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斜斜地洒在她纤长如蝶翼的眼睫上,也落在她轻放在膝盖上、微微颤抖的指尖上。那指尖在幽暗的光线中显出几乎透明的苍白,像是最易碎的白瓷。但那动作却坚定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