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Tui。”

驼酱那声轻蔑的“唾弃”,如同冰锥,精准地扎在我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心尖上。

老瘸子连滚带爬地拖着那块压箱底、散发着淡淡樟脑丸味的新毯子回来了。他手忙脚乱地将毯子铺在推车一个相对干净平整的角落,动作虔诚得像在布置神坛。“净化之主!您请!您请!”他声音发颤,生怕怠慢了这位一口口水废掉疤脸手掌的煞星。

驼酱矜持地、带着审视的目光瞥了一眼那毯子。虽然材质普通(大概是化纤混纺),颜色也俗气(艳俗的大红花),但胜在确实是新的,没有沾染上这破院子里的污浊气息。它这才极其勉强、极其优雅地站起身,迈着无可挑剔的猫步(羊驼步?),轻盈地跳上了推车,精准地落在了毯子中央。然后,它屈尊降贵地卧下,下巴微抬,眼神放空,仿佛乘坐的不是一辆堆满破烂的手推车,而是镶满水晶的豪华马车。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近乎荒诞的仪式感。

“快!把财神爷……不,把豚哥请上来!”老瘸子抹了把汗,催促道。他和我一起,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盛着大半盆水和一脸安详的豚哥的塑料盆,抬上了推车。盆放在驼酱旁边,水面因为晃动轻轻荡漾,豚哥只是懒洋洋地划动了一下短腿,调整姿势,领域依旧稳定地散发着那让人心安(或者说慵懒)的波动。

“老王!走了!”我朝靠着墙、眼神闪烁的老王喊了一声。

老王赤红的眼睛在推车上的豚哥和驼酱之间扫视,最后落在我身上,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他猛地一跺脚,提着那把寒光闪闪的砍刀,大步流星地跟了上来,像一尊沉默而危险的保镖雕塑,自动占据了推车后方最具有威慑力的位置。

“走!走后门!穿小巷!”老瘸子推起沉重的推车,金属义肢发出“嘎吱嘎吱”的承重声。他熟门熟路地撞开后院那扇锈迹斑斑的铁皮小门,一头扎进了迷宫般狭窄、堆满垃圾和废弃物的背街小巷。

推车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剧烈颠簸。驼酱漂亮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它努力维持着优雅的坐姿,但每一次颠簸都让它身体轻微晃动,那身雪白的长毛似乎都在无声地抗议着这“粗鄙”的交通工具。它甚至极其嫌弃地用前蹄(足?)小心地拨开不小心碰到它的一截烂拖把杆。

豚哥则完全不受影响,在颠簸的塑料盆里随波逐流,水花四溅,它反而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仿佛在享受一场别开生面的“震动按摩浴”。【绝对舒适领域】在这种环境下似乎……适应性良好?

“快点!再快点!”老瘸子喘着粗气,推得满头大汗,金属义肢的关节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时不时惊恐地回头张望,生怕后面出现“毒蝎”帮的追兵。

“瘸叔,往……往哪走?”我也帮忙推着车,手臂酸麻,肺部火辣辣的。这破世界的身体素质也太差了!

“去……去‘老鼠巷’!”老瘸子咬牙道,“那边‘三只手’刘麻子欠我人情!他那儿鱼龙混杂,消息灵通,也……也够隐蔽!疤脸一时半会儿想不到!”

“老鼠巷”……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此刻,我们别无选择。

推车在蛛网般的小巷里七拐八绕,浓重的垃圾腐臭味、劣质酒精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潮湿霉味扑面而来。两旁的棚户低矮歪斜,窗户黑洞洞的,偶尔能看到里面一闪而过的、警惕或麻木的眼睛。老王跟在后面,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鼓点,他赤红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阴暗角落,砍刀随时准备挥出。推车上,驼酱的嫌弃指数已经爆表,它几乎屏住了呼吸,只用嘴巴极其轻微地换气,仿佛吸入这里的空气都是一种亵渎。

突然!

“嘎吱——!”

推车一个轮子卡进了一个积满污水的坑里,猛地一歪!塑料盆里的水剧烈晃荡,泼出来不少!正在享受“震动浴”的豚哥猝不及防,“噗通”一声,圆滚滚的身体在盆里滑了一下,脑袋差点埋进水里!

“咕噜噜??”豚哥从水里抬起湿漉漉的脑袋,黑豆小眼里罕见地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它慢吞吞地划水,试图重新找回平衡。

而更糟糕的是!

推车这一歪,旁边堆着的一个破旧、沾满油污的自行车轮毂,在惯性作用下猛地朝驼酱的方向倒了下来!那锈迹斑斑、散发着浓烈机油和铁锈腥气的金属物体,眼看就要砸到驼酱那身雪白无瑕、视若生命的皮毛上!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我看到驼酱那双总是带着高傲和嫌弃的大眼睛,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的暴怒填满!那眼神,比看到疤脸的手掌更甚!那是它的舞台!它的战袍!它的生命之光!被这种肮脏、低贱、散发着污秽气息的破烂触碰?!

不!绝!对!不!允!许!

“TUI——!!!!!!!”

一声比之前轰击疤脸时更加尖利、更加高亢、充满了极致屈辱、愤怒和毁灭欲的嘶鸣,如同超高分贝的警报,撕裂了小巷的寂静!驼酱的脖颈以超越生理极限的速度和弧度后仰、绷紧!下颌如同投石机般猛地甩出!

噗——!!!

这一次,不是一颗“口水炮弹”!而是一道凝练的、如同高压水枪喷射出的、混合着大量粘稠唾液、细密冰晶和浓郁到刺鼻的淡蓝色净化液体的……口水激流!

这道散发着强烈“消毒”气息的激流,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轰在了那个即将砸落下来的破车轮毂上!

嗤嗤嗤——!!!!

剧烈的白烟猛烈升腾!刺鼻的净化气味瞬间盖过了小巷的腐臭!那锈迹斑斑的金属轮毂,如同被投入强酸池的黄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蚀、溶解!暗红色的铁锈和黑色的油污被猛烈剥离、净化,金属本体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迅速变得坑坑洼洼,颜色发黑发紫!仅仅一秒钟,那沉重的轮毂就在半空中被这道恐怖的“净化激流”彻底瓦解了大半!剩下的一小部分残骸无力地掉落在推车旁边的污水里,发出“噗通”一声闷响,冒起最后几缕青烟。

【驼酱天赋技能——“偶像の绝对净化(口水版)”—— 超负荷触发!】

【触发条件:自身神圣皮毛受到致命玷污威胁!】

【效果:瞬间爆发超高强度净化吐息(腐蚀+冻结+精神冲击MAX)!对目标造成毁灭性打击!】

【警告!技能消耗过大!召唤兽“驼酱”精神力透支!进入短暂虚弱状态!】

释放完这恐怖一击的驼酱,全身雪白的长毛都炸开了!它剧烈地喘息着,漂亮的胸膛起伏不定,那双大眼睛里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它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滩还在冒烟的金属残骸和污水,眼神里的屈辱、愤怒和……一丝后怕,浓烈得化不开!刚才那一瞬间,它真的以为自己的皮毛要毁了!

它猛地转过头,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不再是看向威胁源,而是……死死地钉在了推车的罪魁祸首——老瘸子身上!那眼神,冰冷刺骨,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和一种“你怎么敢让这种污秽靠近本小姐?!”的滔天愤怒!

“呃!!!”老瘸子被这眼神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松,推车差点彻底翻倒!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净化成一滩冒着青烟的有机肥!“不……不是我!是轮子!是坑!净化之主饶命啊!!”

然而,驼酱的愤怒并未结束!它那充满杀意的目光扫过推车上的每一个角落——颠簸的破车、晃动的塑料盆、溅出的脏水、旁边堆着的其他破烂……这一切,在它眼中都成了可能玷污它神圣存在的潜在威胁!最后,它的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地、钉在了我的脸上!

【警告!召唤兽“驼酱”对当前环境及宿主产生极端厌恶与愤怒!忠诚度急剧波动!存在失控风险!】

【警告!召唤兽“驼酱”精神力透支!急需安抚与精神恢复!否则可能导致技能反噬或永久性损伤!】

系统的警报声在我脑海里疯狂炸响!比面对疤脸时更加急促!

我头皮发麻!看着驼酱那双因为透支而微微泛红、却燃烧着毁灭怒火的眼睛,我知道麻烦大了!它现在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不,是装满净化液体的高压炸弹!任何一点刺激都可能让它再来一次无差别攻击!

“冷静!驼酱!冷静!”我声音都变调了,几乎是哀求,“是意外!意外!我们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保证!马上给你找个干净、安静、配得上你的地方!没有破烂!没有污水!没有……”

我的话还没说完,一直沉默跟在后面的老王,突然动了!

他并非被驼酱的攻击吓到,相反,他似乎被刚才那口毁掉轮毂的恐怖口水激起了某种……病态的兴趣?或者,是驼酱爆发时逸散出的、那强烈到扭曲的精神冲击,再次刺激了他本就岌岌可危的神经?

老王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因为虚弱和愤怒而炸毛的驼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猛地往前踏了一步,沉重的脚步踩得污水飞溅!手中的砍刀竟然被他抬了起来,刀尖……隐隐指向了推车上的驼酱!他脸上肌肉扭曲,露出一个混合着疯狂、探究和某种被“净化”气息刺激到的、极度不适的狰狞表情!

“吵……死……了……”老王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臭……羊……驼……再……吵……砍……了……你……做……毛……毯……” 他显然也闻到了那刺鼻的净化消毒水味,这味道似乎让他本就混乱的神经更加狂暴!

【警告!目标“老王”情绪状态:狂躁压制失效!精神污染加剧!敌意锁定召唤兽“驼酱”!威胁等级:高!】

【警告!召唤兽“驼酱”状态:精神力透支!极端愤怒!遭遇敌意锁定!应激反应提升至最高!技能随时可能失控爆发!】

前有精神力透支、濒临暴走的净化偶像!

后有被刺激到狂躁巅峰、提着砍刀的疯老王!

推车卡在污水坑里!

老瘸子吓得面无人色!

塑料盆里,豚哥似乎终于被这接二连三的噪音和恶意彻底惹烦了,它慢吞吞地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外面,领域波动微微加强了一点点。

【绝对冷静领域(被动光环)—— 提升至15%(佛系大爷的轻度烦躁)!】

然而,这15%的领域强度,面对一个透支暴怒的F级(疑似)召唤兽和一个处于狂暴边缘的壮汉,如同杯水车薪!

小巷深处,隐隐传来了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还有模糊的、带着狠戾的呼喝声,由远及近!

“疤脸哥说就在这片!”

“仔细搜!一个瘸子,一个小子,还有两只怪物!”

“找到他们!扒皮抽筋!”

“毒蝎”帮的追兵,到了!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我看着炸毛喘息、眼神危险地盯着老王的驼酱,又看看步步紧逼、砍刀寒光闪烁的老王,再听听巷口越来越近的追兵脚步声……

一股冰冷的绝望,比面对疤脸时更甚,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

穷!

时间紧!

大爷难伺候!

现在还要加上内讧和追兵!

我他妈……只是想买个浴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