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嬷嬷，刚才给哥哥买的马蹄糕不小心弄脏了，您先行回府，我和霜絮去街口那家糖水铺子再看看，晚点自己回去。”
不等马车完全停稳，谢锦昭便已经轻盈地跳了下去，动作干净利落。
霜絮也赶紧跟上。
崔嬷嬷在车里晃了一下，正想跟着下车，可看着尚未停稳的车轮，又退后了一步。
她这把老骨头可不比小姐和霜絮那般灵活，这要是摔下去，下半辈子估计就要在床上躺着了。
“小姐，小姐……您慢点，等等老奴啊。”崔嬷嬷掀开车帘，有些着急。
谢锦昭已经站定，转头对她挥了挥手。
“有霜絮陪着我就行。方才在尚书苑也没见着哥哥，我实在有些不放心，崔嬷嬷您先回去看看，哥哥是不是已经回府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崔嬷嬷便也不再坚持了。
她应了一声，只得吩咐车夫先回府。
大街上人来人往，喧嚣热闹。
霜絮紧跟在谢锦昭身后，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
金陵城的繁华确实远超陵州，光是街道两旁摊贩和店铺，就让她看得眼花缭乱。
“小姐，咱们不是要去街口的糖水铺子买马蹄糕吗？”霜絮走了几步，发现方向不对，忍不住小声问道。
这路越走越偏了。
谢锦昭没直接回答，只嘴角弯了弯，脚步不停。
说话间，两人已经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巷子深处，一扇不起眼的木门紧闭着。
霜絮看着那扇门，又疑惑地望向自家小姐。
直到谢锦昭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上前。
霜絮才定了定神，走上前去，抬手叩门，只敲了三四下。
门内很快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正是方才在云行布庄里那个趋炎附势的老板。
霜絮一见是他，想起他之前那副势利嘴脸，心里还有点不舒服，刚想开口说点什么。
却见那老板脸上先前的谄媚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目光越过霜絮，直接看向后面的谢锦昭，几步上前，躬身行礼。
“大小姐，方才在店里多有得罪，还请恕罪。”
男人说着，从怀中掏出先前谢清瑶付的那张二百两银票，双手呈到谢锦昭面前，脸上是一种沉稳老练的恭敬。
霜絮彻底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老板是唱的哪一出！
“小姐，这……”霜絮看看老板，又看看自家小姐，满脸都是疑惑。
谢锦昭对她安抚地摇摇头，然后伸手将那老板微躬的身子扶了起来。
“王老板言重了，今日之事，倒是我要多谢你，肯陪我演这一场戏。”
她顺势将王老板拿着银票的手推了回去。
那银票便又回到了王老板手中。
“扣掉那匹香云纱的成本，剩下的就当是王老板今日的辛苦费。若非老板配合，我那好妹妹又怎会心甘情愿地高价买下那匹布。”谢锦昭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些钱，对谢家这样的高门或许不算什么，但对寻常百姓而言，足够一家人好几年的花销了。
王老板紧紧握着银票，连连点头。
“大小姐太客气了。云行布庄本就是老太爷留给小姐您的产业，小的能为小姐效力是本分，哪里敢言辛苦。”
听到这话，霜絮更是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掉下来。
布庄是小姐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信息量太大，她的小脑袋都有点转不过弯了。
霜絮眨巴着眼睛，看着王老板恭敬地行礼告退，将门重新关好。
等人走了，巷子里只剩下主仆二人，她才讷讷地开口。
“小姐，这家布庄……真的是您的？”
谢锦昭没过多解释，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离开陵州时，外祖父怕我在谢家过的艰难，便将金陵这边几间在宋家名下的铺子私下交给了我，云行布庄便是其中之一，就连那王老板，也是宋家的人。”
所以方才谢清瑶在店里那般嚣张，要高价买布，她才没有阻止。
毕竟有钱不赚，王八蛋。
就在这时，巷子转角处传来极轻微的“吱呀”一声。
霜絮还沉浸在震惊中，并未留意。
谢锦昭却瞬间警觉，目光锐利地扫向声音来源处。
她清了清嗓子，有些俏皮的朝着暗处轻声说道。
“看了这么久的戏，这位看客未免也太吝啬了，连几声捧场的掌声都没有么？”
话音刚落。
啪！啪！啪！
几声清晰而刻意的掌声果然从转角处传来。
阴影中，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踱步而出。
依旧是那身熟悉的玄色暗纹锦袍，精致的料子在昏暗光线下泛着低调的光泽。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身后没有跟着大批气势汹汹的金鳞卫。
看清来人的瞬间，谢锦昭握在袖中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怎么会是他，秦翊。
她原本还以为是林姨娘派了人偷偷摸摸跟着她，谢锦昭藏在袖中的匕首可都准备好了，却没想到撞见的竟是这位首辅大人。
秦翊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几步远处站定，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审视。
“谢大小姐这赚钱的本事，着实让下官大开眼界，望尘莫及。”
今日，他本是准备进宫办事的，路过街口时恰巧看见了谢锦昭主仆二人行色匆匆地钻进巷子，加上想起昨日扶风调查的密信一事，一时兴起，便鬼使神差地跟了过来。
未曾想，竟撞破了她和布庄老板联手演戏，“黑吃黑”坑了自家妹妹银子的一幕。
虽然被当场抓包，谢锦昭脸上却丝毫没有秦翊预想中的惊慌失措，甚至连一点尴尬都没有。
她反而落落大方地侧头对霜絮吩咐。
“霜絮，你去巷口守着，别让人进来打扰。”
霜絮看了看秦翊，又看了看自家小姐镇定的侧脸，虽然心里七上八下，还是应了声“是”，快步退到了巷口。
谢锦昭这才转回头，独自一人，缓缓向秦翊走近了两步，仰起脸看他。
“原来是首辅大人，我还当是哪里钻出来一只迷路的小老鼠呢！”
此言一出，狭窄的巷子里，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静得可怕。
站在秦翊身后的扶风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都瞪圆了。
这谢大小姐是疯了吗？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竟然说首辅大人是老鼠！
扶风心惊胆战地偷偷觑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脸色。
只见秦翊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可越是这样平静，扶风心里就越是没底。
总觉得下一刻，这女子可能就要血溅当场。
扶风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厉声喝道：“谢大小姐，请慎言。”
可他的话没能说完，秦翊抬手，一个简单的手势制止了他。
秦翊的目光始终落在谢锦昭脸上，声音平稳地对扶风道：“你也去巷子外守着。”
扶风一愣，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对面那个胆大包天的谢大小姐，将剑插回剑鞘，迅速的出了巷子。
转瞬间，整条小巷就只剩下秦翊和谢锦昭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