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多前的事,江照此时回想起来,仍觉得身心发寒。
他同意金主大人的话,“是,孙总一直想把公司做大,上部戏虽然播出效果不好,但是该宣传到位的地方都做到了,又炒作了几个花边,热度还是有的,所以陆星瑜罢演,制作方让我来做男一号,他想都没想就签了合同。”
若说公司急功近利,那他就纯属是被男一号的馅饼砸晕了。
“我家里的事,您也知道对吧?”
“嗯。”
江照能成为自己的枕边人,说明他家祖上十八代的资料,自己都调查过了。
“我当时很缺钱,我妈车祸成了植物人,医疗费用很高,我妹刚上高中,我不停地拿通告还是不够支出,我不是科班出身,签约公司又小,没有人脉和资源,圈子里那么多新人竞争,我能拿到的通告都是没有多少钱可赚的,这个突然签到的男一号是我所有的希望,”
江照每想到这件事,都是抑制不住的难过,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为了演好这个角色,上镜好看,我拼命地减肥,一个月瘦了二十斤,低血糖被送医院好几次,为了打戏精彩,我提前和武指练习武术,因为男主有一世在人间的身份是个戏子,我还专门去学了戏曲……我不是在抱怨什么,我既然选择这一行,我付出多少、吃多少苦都是应该的,我只想把戏拍好了,下一次再接通告的时候,就不会那么艰难了,身价能涨上来些,给我妈换个好一点的疗养院,多给我妹一些生活费,谁知道会……明明戏火了,可是我人却废了。”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满腹委屈,终是落下泪来。
这两年,他过得都不是人过得日子。
出了那事后,他被泼了一身的脏水,公司没有帮他做一点澄清,他基本被公司抛弃了。
接下去给他的通告不是被男女主揍的纨绔子弟和挨巴掌的渣男,就是冬天跳冰水、夏天扔火炉的吃苦受累小角色,这些他都能忍。
他想着熬一熬,总会过去的,谁知道又来了一个想要强迫他的钱总。
他是真心感激夏宜晴,要是没有夏宜晴,他这一辈子就结束了。
“陆星瑜给你下绊子了?”
夏宜晴一句话插到了重点,哪怕江照没提。
“我不确定,但他拍上半部没火,被群嘲了,我一个小透明拍的下半部却火了,同一部戏,上半部下半部的,很容易做对比,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和那个演女三号的演员躺到一张床上了,我敢保证我和她什么也没有发生,照片却流了出去,然后越传越离谱,我和好多女人的照片被发在了网上,那照片一看就是合成的,我解释了,但是没有人信,公司没有作为,他不给我澄清,也不采取什么手段,雪上加霜的是下部戏的版权又出现了问题,编剧被告抄袭……”
“这么说,就不是一个陆星瑜能办到的事了,但他一定是导火索,估计是你们这半部火了,动了上半部的蛋糕,造成各方分利不均。”
龙国娱乐圈的隐秘事,夏宜晴知道的可能不多,但是论及利益与权利的争夺,再也没有谁比她懂得更多了。
“我有时候在想,我当初要是没有接拍这部剧……”
江照说到这里时,突然意识他如果没拍这部剧,可能就没有机会在夏宜晴这张床上了。
要是没有这部剧,夏宜晴知道他是谁!
“你要是没有接拍这部剧,你或许不会出现在剧宣海报,但是你一定会出现在我的选人名单里,我说过是你的生辰八字好,和你的职业无关。”
夏宜晴猜到他想什么了,“我要渡劫,挑选个同吃同住吉祥物,那必须所有符合条件的人都要出现在名单里,上到八十不死的下到满月刚出生的,一个不能拉,我到时候估计还是会选你,只不过接你过来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这一点夏宜晴还是很自信的。
听说不管怎么变化,夏宜晴还是会选他,江照因为回忆灌满伤痛的身心仿佛一瞬间被治愈了。
他感觉整张脸火热火热的,不知道是不是红得不像样子,他抱紧了双膝,把头埋了进去,不好意思露出头来。
“你资料里显示你大学专业是建筑工程,大三的时候办的休学,以后有机会还是念完吧。”
江照大三那年,母亲车祸成了植物人,肇事方逃逸,到现在还没有抓到。
他没有别的出路,开始休学打工养家,机缘巧合之下,被嘉城看中,被忽悠着糊里糊涂签了合同,成了圈里的廉价劳工。
“我前两年念得什么都忘了,”
今时已非当日,错过去的终究是要错过去了。
“那就换个专业,我看你演戏挺有天赋,以后读这个吧。”
江照已经无所谓读什么了,他现在只要不被送回公司就很知足了。
他还维持着脸埋在双膝里的姿势,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瞟向夏宜晴那边。
明明看过很多次了,他还是不敢正面看夏宜晴太久。
确实如东哥所说,夏宜晴长得貌美,数圈里的当红女明星也没有谁能比得过,可是夏宜晴气质冷冽锐利,看人的目光大多似漫不经心,实则有一种洞察人心的压迫感。
他怕夏宜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看到夏宜晴他又觉得安心,和夏宜晴睡在一张床,他都没有在做噩梦,睡得比以前踏实多了。
夏宜晴没催他,等他自己把头脸从双膝中解放出来,听他又接着说:“小周总和陆星瑜是好友,因为那部戏,我和陆星瑜有了过节,小周总要是知道我……他一定会和陆星瑜说的,他可能一时没想起来我是谁,但他不会一直想不起来的。”
他不想把最难堪的一面展示给他的‘仇人’,那些对他充满恶意,希望他死的人。
所以,他下午的时候才会反应那么大的。
他并不是不愿意承认他和夏宜晴的关系。
这十几天共同生活,他早就看清楚了哪怕是做吉祥物,也是他高攀了。
他怕夏宜晴对小周总说他是上不得台面的玩物,是因为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两年多可怕的日子竟然还没有把他那点可怜的自尊打磨光,他还会在乎这些。
好在夏宜晴没有。
他好久没有感受到的温暖善意,竟然是小姐这样他看着害怕,却还想要多看两眼的人给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