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我给老李的原始情报上,白纸黑字写着“四点”。
如果我真的听宋合宜的五点前往,此刻已插翅难飞。
当晚的复盘会上,气氛凝重。
“我接到的指令是凌晨五点,在码头五号货栈接头。”
我目光直视宋合宜,
“若不是我提前到,正巧跟四点来接头的同志碰上。等到五点,敌人会在码头加大双倍巡逻,我们将会被包围。”
“宋合宜同志,请你解释一下,这个时间误差是怎么回事?”
宋合宜大惊失色,眼泪说来就来:
“景舟哥!这怎么可能!我明明说的是四点!是不是方姐姐听错了?”
她转而看向我,眼神委屈又愤怒,
“方姐姐,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可你不能拿组织的任务和同志的安全来诬陷我啊!”
唐景舟看着哭泣的宋合宜,又看看神色冷静的我,猛地拍桌而起:
“方秀静!你够了!合宜同志工作认真负责,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一定是你自己听错了时间!”
“任务顺利完成是你运气好!你现在非但不反省自己的粗心,反而倒打一耙,污蔑同志,你的思想根源就有问题!”
他越说越激动:
“你给我好好反省!写报告!什么时候真正认识到错误,什么时候再谈归队!”
我沉默地听着他荒谬的审判。
接下来的几次任务,
宋合宜交给我的任务情报,总是掺杂着各种错误。
一次是运输药品,宋合宜给的路线有一段是暴露在炮楼视野下的开阔地。
宋合宜委屈地解释:“地图是旧的,我没想到那边新建了炮楼……”
唐景舟立刻打圆场:
“婉清也是经验不足,下次注意就好。你不是没事吗?不要小题大做。”
一次是接应组织同志,宋合宜提供地址竟是已被敌人盯梢的废弃教堂。
突围过程中,为掩护同志,我的左臂被流弹擦伤。
宋合宜辩解情报来源有误。
唐景舟则烦躁地打断:
“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秀静,你受了伤就好好休息,别总想着指责同志!没有团结精神!”
这些“小错误”被唐景舟一次次轻轻放下,他认定是我在找事,排挤宋合宜。
在总结会上,老李严肃提出批评:
“这几次要不是‘惊蛰’及时给我们正确的指示,后果将不堪设想!”
“唐景舟、宋合宜同志,我希望在接下来的工作中你们要端正自己的态度!避免低级错误!”
两人一脸灰败地低着头反省。
宋合宜看向我时,假装哭泣的脸上闪过愤恨。
4.
我也曾以为,这只是宋合宜的嫉妒和争风吃醋。
我默默修正错误,确保任务的正常完成。
直到那天,
南京沦陷,三十万同胞惨遭屠戮的噩耗传来。
小组会议上,一片死寂般的悲恸。
同志们捶胸顿足,有人哽咽失声,有人怒目欲裂。
唐景舟双目赤红,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嘶哑地痛斥着日寇的暴行。
就在这一片悲愤之中,我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坐在唐景舟身旁的宋合宜,看似也在哭泣。
但在她低头的瞬间,
我清晰地看到了她嘴角一闪而过的弧度!
她眼神中不是悲伤,那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得意和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