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眼中的杀气缓缓褪去,换上了一副审视玩味的表情。
他没看舒棠,反而饶有兴致地盯着我,像猫发现了新玩具。
“哦?顾安,你倒是说说,她怎么就不是夸本官了?”
我知道,我赌对了。
对卫昭这种自负的枭雄,直接冒犯是死罪,能看穿他心思的聪明人同样是威胁。
舒棠太聪明了,她的奉承高明到近乎挑衅。
而我,则要表现出与我哥截然相反的——愚蠢的忠诚。
我挺直脊背,慷慨激昂道:“大人行事光明磊落,以雷霆手段肃清吏治,何需‘让见过真面目的人消失’?这分明是暗指大人有见不得光的秘密!我等兄弟追随大人,是为博个前程,更是为天下道义!岂容一介歌姬在此颠倒黑白,离间我等与大人的兄弟情义!”
这番话,既表了忠心,又把所有“兄弟”拉到我这边,逼他们集体表态。
张莽等人纷纷附和,叫嚣着要将舒棠拖出去杖毙。
卫昭终于抚掌大笑起来,笑声在压抑的后堂里回荡,格外刺耳。
他指着我道:“好一个顾安!本官还以为你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原来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有点意思。”
他挥挥手,止住众人的叫嚷,目光落在舒棠身上,语气不容置喙。
“你,留下。”
而后,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转向我,一字一句道:“至于你……今晚,到我书房来。”
2
通往书房的回廊,比黄泉路还长。
我跟在卫昭身后,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他究竟是信了我,还是布下了更深的陷阱?
书房里点着上好的檀香,味道苦涩沉静,像极了卫昭这个人。
他没坐,负手站在一幅气势磅礴的山水画前。
画上,崇山峻岭间,一群饿狼正围猎一头孤鹿。
“顾安,”他头也不回地开口,“你和你哥哥,真不像。”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像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卫昭缓缓转身,目光如炬,“而你……像块璞玉,稍加雕琢,便能成器。别让我失望。”
这种欣赏式的折磨,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毛骨悚然。
他很享受我这副恐惧又不得不伪装的样子,像在玩一场猫鼠游戏。
“大人谬赞。”我垂下头,做出惶恐的姿态,“属下……只是不想大人被小人蒙蔽。”
“小人?”卫昭轻笑一声,踱步到我面前,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下来,“那舒棠可不是小人,她是个聪明人。你也是。”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指尖冰冷,冻得我汗毛倒竖。
“我喜欢聪明人,但也最讨厌聪明人。”他话锋一转,声音冷了下来,“你哥哥当初,就是太聪明了。”
来了,真正的试探。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中迸发出压抑许久的“愤恨”。
“大人,恕属下直言!我哥……他就是个读死书的呆子!他不懂大人的雄才伟略,更不懂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他若有属下一半的‘识时务’,今日也不会……”
我“悲愤”得说不下去,为兄长的愚蠢痛心疾首。
卫昭静静地看着我表演,脸上看不出喜怒。
良久,他转身从书案上拿起一个狭长的木匣,递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