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五行山底的骨鸣
五行山的石头是活的。
孙悟空蜷在山底第三十七层岩缝里，能听见岩层里渗出的血珠顺着石纹爬动的声音。那血不是红的，是墨黑色，带着铁锈与腐烂经文的味道 —— 五百年前如来压下他时，把半部《大乘妙法莲华经》碾碎了拌在封山的泥土里，那些文字在他皮肤上生根，每到月圆之夜就会像蛆虫一样钻进骨缝，啃噬他的妖力。
“泼猴，还不醒悟？”
山巅传来唐僧的声音，袈裟上的金线在月光下亮得刺眼。孙悟空抬起头，看见那和尚手里托着的紧箍咒泛着青紫色的光，咒文在箍圈上流转，像一条条细小的蛇。他忽然想起五百年前在八卦炉里的日子，老君的六丁神火也烧不出这样冷的光。
“醒悟什么？” 孙悟空的声音沙哑得像磨石，“醒悟你们把俺老孙当祭品？”
唐僧笑了，指尖划过紧箍咒：“你本是石猴，无父无母，无魂无魄，最适合做‘莲台血祭’的容器。灵山缺一颗能镇住三界妖魔的‘心核’，你的妖力，刚好够填满莲台的缝隙。”
孙悟空猛地挣了挣锁链，铁链嵌入皮肉的地方流出黑色的血。他看见唐僧身后站着两个模糊的影子，一个长着猪鼻，一个挑着扁担，扁担上的行李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滴在地上瞬间凝成小小的骷髅。
“八戒？沙僧？” 他嘶吼着，“你们忘了天庭怎么待你们的？忘了卷帘大将碎了琉璃盏就被打下流沙河，每日受万箭穿心之苦？忘了天蓬元帅不过调戏嫦娥，就被投成猪胎？”
猪八戒的鼻子动了动，声音浑浊：“大师兄，别挣扎了。灵山许了我，只要祭典成了，就把我变回天蓬元帅，还让我娶嫦娥。”
沙僧的脖子上挂着的骷髅头忽然张开嘴，发出细碎的声音：“沙悟净…… 祭品…… 莲台……” 那些骷髅是他吃掉的九个取经人的头骨，如今每个头骨里都住着一缕灵山的 “经文魂”，日夜对着他念诵佛经，逼他听话。
孙悟空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岩层簌簌掉渣：“好，好一个灵山！好一个慈悲为怀！俺老孙当年大闹天宫，还以为打的是天庭的虚伪，原来你们这些和尚，比玉帝更狠！”
唐僧抬手，紧箍咒突然收紧。孙悟空感觉头骨像是要被捏碎，妖力顺着紧箍咒流出去，变成一缕缕青色的烟，飘向唐僧手里的锦襕袈裟。
那袈裟表面浮现出细密的佛文，每道纹路都流转着暗金色的光晕。当妖力触碰的刹那，经文突然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渗出粘稠的琥珀色液体，将妖力层层分解，化作缕缕青烟升腾而起，在袈裟上空凝结成狰狞的佛面虚影。
“再撑三日，” 唐僧收起紧箍咒，转身走向山巅，“三日之后，就是莲台血祭的日子。你的妖力会填满灵山的莲台，到时候三界妖魔都会被镇住，我们师徒四人，也能成佛了。”
山风卷着沙砾吹进岩缝，孙悟空躺在黑色的血水里，看着月光下唐僧的背影。他忽然想起五百年前，他在花果山的时候，那些小猴子围着他喊 “大王”，水帘洞的瀑布里映着满天的星星。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所谓的 “自由”，不过是别人早就布好的局 —— 从他出世那天起，他就是一颗被选好的祭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