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我第一次在演武场把长枪捅进副将肩胛时,耳边还响着三天前宫里来的那道圣旨。

“镇国将军沈青辞,即日卸甲,归京待嫁,与安王世子完婚。”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像根针,扎得我后槽牙发痒。那会儿我刚从北境回来,甲胄上还凝着没擦干净的匈奴人血痂,手心里的老茧磨得圣旨边缘发毛。

“将军,您真要去?”亲兵小五蹲在演武场边,看着我把副将从沙地上拽起来,递了瓶伤药过去。副将龇牙咧嘴地骂:“沈青辞你疯了?老子肩快被你戳穿了!”

我没理他,扯下头盔往地上一扔,露出额角那道还没长好的刀疤——上月跟左贤王对峙时留的,大夫说再偏半寸,我这双能开三石弓的眼睛就得瞎一只。“去啊,怎么不去?”我踢了踢地上的长枪,枪尖还沾着点沙粒,“安王世子,京城第一美男子,嫁过去当世子妃,穿绫罗绸缎,不用再闻血腥味,多好。”

小五挠挠头:“可您不是说,这辈子就想守着北境吗?您还说……”

“说什么?说想把匈奴人赶回老家,说想让边境百姓冬天能睡个安稳觉?”我打断他,捡起头盔往胳膊上一夹,“小五,这话当不得真。我是镇国将军,可我也是沈家女儿。我爹死在雁门关那年,给我留的遗言是‘沈家不能断了根’,不是让我一辈子当老姑婆。”

其实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哪是什么待嫁,分明是陛下怕我兵权太重。北境这五年,我从一个跟着爹跑腿的小丫头,熬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将军,手底下三万铁骑,半数只认我沈青辞的令旗,不认宫里的圣旨。陛下老了,安王又在朝中盘根错节,他们是想把我这把刀,插进安王府那个锦绣堆里,磨掉锐气,也当个制衡的筹码。

副将揉着肩膀凑过来:“那你打算怎么办?真嫁过去?我听说安王世子是个病秧子,去年还咳血差点没了。”

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疼得他又骂了句娘。“嫁啊,怎么不嫁。”我望着演武场尽头那面“沈”字大旗,风一吹,旗角猎猎作响,像极了北境战场上的号角声,“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把手里的东西,安顿好。”

我的目标很简单:回京城,嫁进安王府,保住沈家,也保住我手底下那三万兄弟。至于卸甲——刀在我手里,卸不卸,还不一定。

第二章

离京前三天,我去了趟城外的坟场。我爹的坟就在最里头,碑上刻着“镇国将军沈毅之墓”,跟我现在的官职一模一样。

“爹,我要回京城了。”我蹲在坟前,把带来的酒洒在地上,酒香混着泥土味,有点像我第一次上战场时闻到的味道。那年我才十六,跟着爹守雁门关,夜里匈奴人偷袭,我吓得腿都软了,是爹把我按在城楼上,让我看着他亲手斩了三个匈奴兵,说:“青辞,怕没用,手里有刀才有用。”

风刮过坟头的草,沙沙作响,像是爹在叹气。我摸了摸碑上的字,冰凉的石头硌得手心发疼。“您别担心,我不是去当软柿子的。安王世子病秧子也好,美男子也罢,我沈青辞嫁过去,也不能让他们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