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的秋来得早,一场冷雨过后,终南山的雾气便缠上了子午峪口的李家坳。李砚蹲在自家院角磨剑,青石碾子上的“青霜”剑刃泛着冷光,却总也磨不平刃口一处细微的缺口——那是三日前跟黑风寨喽啰交手时,被对方的鬼头刀崩出来的。
“阿砚,把晾在二楼的玉米收了,夜里要下霜。”娘的声音从堂屋传来,带着咳嗽声。李砚应了一声,收了剑往二楼走。木质楼梯年久失修,每踩一步都吱呀作响,阳台的木栏上晒着金黄的玉米,风一吹,玉米粒滚落,钻进地板的缝隙里。他弯腰去捡,指尖触到缝隙深处的冰凉,像是摸到了一块光滑的石头,刚想再探,却被娘的又一声咳嗽打断。
当夜,李砚睡得不安稳。梦里的天是铅灰色的,终南山的雾气浓得化不开,他站在子午峪的古道上,脚下是湿滑的青石板,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忽然,道旁的树丛里走出个身影,身穿土黄色僧袍,光头锃亮,手里却握着一把桃木剑——不是和尚,倒像个还俗的道士。
“施主,借个路。”那人开口,声音沙哑,眼角的皱纹里积着泥灰,却在看到李砚时,眼神突然亮了。他猛地俯身,从路边的石缝里拎出一条蛇,通体墨黑,鳞片上泛着暗金色的纹路,七寸处有道鲜红的印记,像被烙铁烫过。
李砚刚想后退,那人已经将蛇抛向空中,桃木剑在身前画了个圈,口中念念有词:“龙蛇转换,快去逃生!”
话音未落,空中的蛇突然开始扭曲。不是寻常蛇类的蠕动,而是带着某种韵律的伸展——鳞片裂开,露出里面淡粉色的皮肉,身体逐渐拉长,尾端生出锯齿状的鳍,头顶冒出两支弯曲的角,原本细小的眼睛变得硕大,瞳孔里映着翻滚的雾气。不过瞬息,一条近丈长的黑龙便悬在古道上空,龙爪泛着寒光,却在盘旋半圈后,左翼突然冒出黑烟,一声凄厉的嘶鸣震得树叶簌簌落下,龙身直直坠向地面。
李砚下意识地追过去,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变成了自家二楼的阳台——木栏上的玉米还在,檐角的红灯笼是去年过年挂的,早已褪色。黑龙重重砸在阳台的地板上,震得玉米粒滚落一地,左翼的伤口还在渗血,黑色的龙鳞脱落处,露出与蛇身相似的暗金纹路。
“你怎么了?”李砚冲过去,伸手抓住黑龙的尾鳍。入手的触感温热,带着鳞片特有的粗糙,可还没等他站稳,掌心的重量突然变轻——黑龙的身体竟开始反向变化,龙角缩回,鳍化作蛇尾,鳞片重新闭合,不过片刻,他手里只剩下那条墨黑的蛇。蛇身猛地扭动,从他指缝间溜走,钻进了阳台地板的缝隙里,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水渍。
“又晚了一步。”身后传来叹息声,李砚转身,见那僧袍人不知何时站在了楼梯口,手里的桃木剑泛着淡淡的红光。“这是你第三次做这个梦了,李施主。”
“你认识我?”李砚握紧腰间的青霜剑,警惕地看着对方。他从未在李家坳见过这号人物,可对方的语气,却像早就认识他。
僧袍人走到阳台边,蹲下身,指尖在蛇消失的缝隙上轻轻一点,木板上竟浮现出暗红色的符文,组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二十年前,你爹李苍澜在子午峪救过我,”他抬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我是玄清观的道士,法号玄真。当年你爹托我保管一样东西,说等你二十岁生辰那天,若接连三次梦到龙蛇,便将东西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