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那年,实验室泄露让苏城尸横遍野。
是林微月将命不久矣的我拖回了林氏集团的医院。 林叔亲自为我治疗,周姨跪在佛堂为我祈福七天七夜。 林微月冒着感染的风险,衣不解带地在我病床前彻夜照顾我。 集团里的人私下里都调侃我是捡来的林家准女婿。 外人都清楚知道,林家上下对我是情真意切的宠爱。 十八岁那年,林微月笑着说要嫁给我。 我收下了她亲手编制的海棠花围巾。 那天深夜,我围着那象征着我们爱情的围巾,亲手杀了林家二十四人。 1 那一晚,围巾上多了一道道飞溅的血痕。 林氏医药集团一夜之间灭门。 热搜里铺天盖地都是林氏集团灭门案。 一时间,人们铺天盖地地骂着要让我立刻去死。 全网都是猜测与谩骂,说我是疯子,是冷血的怪物。 我面对各种审讯,始终什么都不肯说。 就这样拖了一年半,案件陷入泥潭毫无进展。 林微月终于没了耐心,带来公司最新研制的吐真剂。 对我进行公审大会并进行全网直播。 “这药会让你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通过电脑可以时实播放你的记忆,但是副作用极大,可能会导致死亡,你现在开口还来得及。” 见我沉默不语,她眼中带着疲惫和冷漠。 “沈砚,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我嘴唇微微发颤,还是一声不吭。 说什么呢? 有些话烂在肚子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大会内外声浪一浪盖过一浪,咒骂声铺天盖地。 会场内有人看不惯我一脚踹在我刚骨折没多久的小腿上。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跪倒下去。 媒体记者围着我,闪光灯此起彼伏,我低着头,咬着嘴唇,强忍着这些咒骂与唾弃。 我知道,自己早就被外面那群疯狂的人判了死刑。 有人说我窃取林氏祖传配方,被发现后杀人灭口。 也有人说我和身边的女秘书纠缠不清,是趁夜里潜进林家害命的蛇蝎男人。 “我亲眼看见他深夜鬼鬼祟祟走出林家实验室,一定是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偷人还杀人,死有余辜!” “看他这面相就不像好人,简直畜生不如!” 几个警察按住了我的肩膀,把我死死钳住。 一个医生戴着医用手套,抽出吐真剂,毫不迟疑地把针管刺进我的静脉。 药液迅速打进我的体内,皮肤下泛起细细的淤痕。 好像无数虫子顺着血管一点点爬进脑海,啃噬我的神经。 林微月站在我面前,黑色的倒影罩住我这具狼狈的身体。 她声音颤抖,眼眶微微发红。 “沈砚,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爸我妈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给你一切,你却……” 我闭上眼,泪水混着血从的脸颊滚下。 林叔是名良心企业家,毕生积德行善,对我这个捡回来的孤儿,也始终视如己出。 周姨更是全心慈善,对谁都温和。 那几年生活在林家,是我人生里最明亮的日子。 舒适温暖的家,一起吃饭时的温馨。 也正是念着这份再生之恩,那天动手的时候,我才会如此利落。 手起刀落,让他们少受些折磨。 这一刻所有压抑的回忆在药剂作用下如同决堤洪水。 那些被严密封存的往事,一帧帧浮现出来。 2 十年前的事,早已成为我脑海中的噩梦。 那时候,苏城还不叫苏城,而是民风淳朴的一个小县城。 生活祥和,然而那年的冬天,一场始于实验室泄露的意外,彻底把我的生活变成地狱。 我的爸妈和弟弟都死在那场意外里。 我睁着眼躺在医院抢救间,浑身被病痛折磨。 隔离区工作人员悄悄议论,讨论要怎么处理我这个麻烦。 就在我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吼着“把他扔出去”时,有个女孩突然闯进来。 暴雨夜色淹没了医院外的灯光,她俯身把昏迷的我拦腰背起,踩着溅起的积水冲向车门。 她气喘吁吁,声音意外地温柔: “沈砚,别怕。林家有最好的医疗条件,我一定救活你。” “等你身体好了,想住哪都行,我家别墅多得是。” “我家园中还有一大片海棠花园,每年五月海棠花开得满园可好看了,王阿姨做的海棠糕也很好吃,等明年海棠花开的到时候,我陪你一起看海棠花,一起吃王阿姨做的海棠糕。” 林叔和周姨亲自出来迎接我,别墅里没有异样的眼光,有的只有温热的灶台和真诚的目光。 他们用了自家刚研制出来的新药,第一时间注射给我。 高烧反复不退的那些天,林微月不分昼夜地守在我身边。 她体贴入微,连喝药都要试了温度才肯给我喂。 我在病榻上整整煎熬了三个半月,我奇迹般活了下。 痊愈后,我从一个孤身无依的孤儿,摇身一变成了林家名正言顺的少爷。 他们说,既然救下了我的命,这条命以后就是林家的了。 如今,回忆变成了现实的拷问。 我站在镜头前,周围的记者人群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一只只手机被用力掷过来。 屏幕碎了一地,血也流了一地。 维持秩序的警察奋力挡着人群。 我垂着头,额头不断倘落血迹,心里想着那天林家别墅花园的海棠花,花瓣簌簌而落,像是再也回不到的过去。 林微月冲到我面前,眼睛里满是控制不住的泪意。 她一把掐住我的嘴,逼着我和她对视,她的指尖微微发抖。 “沈砚,我从未亏待过你吧?” 怎么会亏待? 她对我倾尽了所有真心。 眼睛死死盯住我,连呼吸都变得疼痛。 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个男子快步上前,手搭在林微月肩膀上。 “微月,别激动,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沈砚,他是逃不过法律的,以后的日子,有我在。” 我认出了他,吐真剂项目负责人,也是如今微月的男友。 是他在我入狱的这一年半时间里一直照顾陪伴着微月。 我嫉妒他过着本该属于我的生活。 也感激他,没有傅时钧,也许她早已承受不住这些打击。 见我一直不说话,警察给我注射了第二支吐真剂。 药剂带来的疼痛让我一颤,余光瞥见傅时钧伸出手,替林微月拭去眼角的泪水。 隐隐约约看见她脖子上的项链。 那是我们曾经爱情的见证。 可惜,我那一条早在被捕时断裂。 此时药剂生效,第二段记忆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时间回到六年前。 彼时我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病患,而是林氏集团二把手。 林叔和周姨对我视若己出。 在知道我和林微月的关系后,他们直接决定了婚礼日期。 林叔将我任命为公司董事,甚至把所有股票提前转赠给我。 “林氏的一切和微月都托付给你了,一定要保护好她。” 林叔还叮嘱林微月: “以后不准耍大小姐脾气,真心过日子,好好对沈砚。” 林微月抱着我的胳膊,笑得像孩子一样: “爸妈放心,我比谁都珍惜沈砚,他对我好,我怎么会让他受委屈。” 为了让我开心,她亲手为我编织了一条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海棠花围巾。 ,说是定情信物,那是她的心意和承诺。 可就在我们沉浸在婚礼到来的喜悦中时,一场巨大的变故毫无征兆地降临。 林叔目前研究的新型药物影响了普世集团的利益,被对方陷害制造假药。 新闻一夜之间席卷全城,林氏集团股票跌到谷底,林叔也被警察带走调查。 林微月连夜想去相关部门了解真相,却被拒之门外,争论间被保安推倒,右腿骨折。 她强撑着瘸腿,日夜奔波想为父亲翻案。 往日林氏集团帮助过的人,无一人愿意出面,每个人见到我们都像见了瘟神,躲得远远的。 周姨每日泣不成声,林微月憔悴得几乎不成人形,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骂声也随之而来。 普世集团董事姜秉山掌控苏城黑白两道,所有人都以为林氏集团这次是真的完了。 那天夜里,我拿上的林氏股权证明,去银行一次性将流动资金全都转到了我的个人账户上。 3 看到这里,四周的议论声炸开了锅。 潮水般的怒火,几乎要将我整个人吞没。 傅时钧从人群里挤出来,二话不说,一个巴掌甩到我脸上。 “沈砚,你还真是够绝啊!” “林微月平时对你有多好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林家出事,林叔叔落难的时候,你倒好,直接转走了林氏集团账户里的全部资产,这不是趁火打劫是什么?!” 林微月远远地站着,眼神冷得像冰。 “你失踪那晚,林家刚刚出了事,你转走林氏医疗集团所有能动用的资金,然后人间蒸发三个多月,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公司的同事都说你跑路了,法律部的人甚至都准备向警方报案。” “你知道我当时多绝望吗?” 她的声音一层比一层冷,指节发白,死死盯着我。 “可你回来的时候,问你去哪了,你只说出了一场意外,连解释都没有一句。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我苦笑,什么都没说,只是死盯着屏幕上播放的那一帧定格画面 屏幕里,我披着深灰色大衣,深夜独自一人出现在姜秉山的私人会所门口。 “我愿意交出所有实验数据和林氏集团资产,只求您放过林叔和林氏集团一马。” 姜秉山是苏城的地下皇帝。 我已经无路可退,只有这条法子能赌一赌。 那晚,大厦灯火通明,偌大的会客厅里,十多个保镖堵满了门。 姜秉山靠在沙发上,手捏着雪茄,眼里满是阴鸷和玩味。 “挺有种的嘛,你竟敢独自上门来求我。” “想救林伯渊?钱是好东西,但人嘛,要看怎么给我玩儿高兴了。” 他示意手下搬来钉床。 “想救人?很简单,从这头滚到那头往返十次。” 言罢,有人一脚把我踹倒。 我咬紧牙关,每动一下,身上都是一阵刺痛和麻木。 周围的人冷冷看着,有人随手拍着照片。 刚以为结束,化学药剂的味道扑鼻而来,两个医生模样的人压住我胳膊,一针扎进小腹,疼得窒息。 “以后,你就是个废人了。” 冰冷的话在耳边回响。 背部突然一阵火辣灼烧。 皮肤被烧红的铁烙烫得滋啦冒血,痛感瞬间蔓延全身,一个大大的狗字被铁板生生烙在背部。 我看见姜秉山笑,身影落在我面前。 绝望、不甘、痛苦、屈辱。 诸般情绪似汹涌潮水将我淹没。 姜秉山似乎看出了我的情绪,他笑着吐了口痰在鞋上。 “给我跪下。狗就要有狗的觉悟。” “你要是把鞋舔干净,这事就翻篇,林伯渊和林氏集团,我就暂时放过。” 为了林微月,为了林叔和林氏集团,我甘愿放下所有。 我只能顺着那双奢侈皮鞋,低头,一遍一遍。 “沈砚!” 林微月捏着拳头指节发白着。 她眼底的寒意好似消融几分。 她望着我,神情复杂到极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我开不了口也无法找人述说。 林微月深爱着我,她绝不会因为这些过去就抛弃我。 只要她知道了全部,她绝对会拼了命替我讨一个说法,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可我不敢拿林氏集团和她爸妈的安危冒险。 所以那次事件之后,我没有回去林家别墅,而是在郊区的一个租屋里自己包扎伤口,静养了三个月。 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假装云淡风轻地回到了林家别墅。 四周的记者和人们纷纷议论。 “沈砚当时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救林总和林氏集团,为什么几年后却将林家灭门?这水太深了吧,真相到底是什么?” “要我说,可能是被姜秉山折腾疯了,心理扭曲。” “不管如何,杀了林家二十四人,就要偿命。” 此时,林微月拿着最后一支吐真剂,似乎有点犹豫,低头看着我。 “沈砚,这是你仅剩的机会。” “这药用上第三次,你会死。” “只要你坦白真相,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上,我可以……” 还没等她说完,旁边一直面色阴沉的傅时钧突然走了过来。 “微月,对这种畜生还有什么好心软的?” 他伸手抓住林微月的手臂。 “你不会真忘记了你爸妈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吧?你变成孤儿都是因为他!” “这种人渣,根本不值得你犹豫!” 我沉默着。 从林微月手中抢过那支药剂,一针扎了下去。 4 超量的吐真剂让我剧烈头痛,身体忍不住抽搐。 我强撑着一口气,为了将真相公之于众。 每个人都睁大眼睛,等着某个惊天内幕被慢慢剥开。 把时间拨回两年之前。 那是初夏最灿烂的时节。 林氏别墅后的花园里,海棠开得正盛。 我和林微月站在一片淡粉红的花瓣雨下,她递给我一条海棠花围巾。 为了编制这条围巾,她的手上留下许多划痕,我心疼不已。 她握着我的手躺在我的怀里。 “我从小就喜欢海棠花,父母便叫人在园中栽满了海棠。” “冬天没有海棠花,所以我织了一条海棠花图案的围巾送给你,这条围巾代表着我的心意,代表着我对你热烈又真挚的爱情。” “我真的好爱好爱你,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那瞬间,她的眼睛里全是我。 林叔和周姨都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结婚之事再一次提上日程,但经历那一次风波后,婚礼低调了很多。 但两位长辈觉得愧对我们,每个环节都处处上心。 “婚戒可不能马虎,上面的钻石一定要选最好的。” “微月,这次你亲自去国外,定制一款回来,顺便去给沈砚看台车,可不能轻待了沈砚。” 微月点点头,当天直接飞往国外。 我还和她说等她回来,要给她个惊喜。 可就在当晚,我亲手在饭菜中下了事先准备的药物。 等药效发作后,我没有一丝迟疑。 一刀,两刀…… 一生都在治病救人的林叔。 温柔慈善的周姨。 海棠糕做得很好吃的王阿姨。 林家别墅,没有一个活口。 我平淡的做完这一切,没有任何表情。 等林微月拖着行李带着礼物回到别墅,兴奋又疲惫地推开家门时。 却看到的是满地的血,和亲人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还有被警察控制的我。 她跌跌撞撞冲上来,声音已经完全变形。 “为什么?沈砚,为什么?” 她一遍遍喊着。 我始终没有回应,连看都不看她。 警察把我直接带走,消息瞬间传开,网上瞬间就炸了。 “沈砚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林家对他这么好,他却忘恩负义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 “心理变态,这种人就是社会上的毒瘤!” “别再让他活着了,这种人渣留下一天社会都不安全!” 网上舆论彻底沸腾。 面对审讯,我始终闭口不谈。 周围人群和记者全都愤怒。 “他根本就不会坦白,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心理变态。” “证据确凿,赶紧走程序判死刑吧!” 所有人只想让我死。 但林微月却突然走了过来,眼眶红肿。 “我爸从医多年,不可能察觉不到被下了药,他是自愿喝下去的。” 她用力晃动着我的肩膀,嘶吼着: “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终于抬头,饱含爱意地望着她。 我张了张口,一口血却从喉咙里喷了出来。 林微月本想搀扶我,眼角余光却突然落在屏幕上。 那是一切的真相。 也是一切噩梦的伊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