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十五分，写字楼里的灯只剩零星几盏，像黑夜里没精打采的萤火虫。林晚工位上方的灯管嗡嗡响着，那声音不算大，却钻耳朵，晃得人眼晕 —— 灯管大概是老化了，光线下半截总泛着点黄，照在面前的报表上，连数字都显得模糊。
她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腹按到眉心时，疼得轻轻 “嘶” 了一声。视线从密密麻麻的数据报表上挪开，落在桌角黑着屏的手机上。那手机跟块冰疙瘩似的，凉丝丝的，半点动静没有。
林晚盯着黑屏里自己模糊的影子，心里头空落落的。她多希望这会儿能蹦出条消息，哪怕是妈妈问 “吃没吃饭”，絮絮叨叨说家里的菜又涨价了；或者是朋友吐槽 “老板又发疯”，骂完再约她周末喝奶茶也好。可啥都没有，屏幕安安静静的，只有半小时前周逸发的微信，还停在对话框最上面，字字跟钉子似的扎在眼睛里：“这项目方案客户明天一早要，你心思细，再打磨下，我相信你的能力。”
她盯着这行字，指甲悄悄掐了下掌心。肉被掐得发疼，才勉强压下心里的火气。“相信你的能力”？这话听着是夸人，实则是把 “你必须加班” 裹了层糖衣，职场里最恶毒的诅咒也不过如此。上周她就因为 “心思细”，帮同事擦了三天的报表屁股；上上周更离谱，周逸说 “你做事靠谱”，直接把本该他自己对接的客户扔给了她，结果客户难缠，她熬了两个通宵才搞定，最后功劳还全算在周逸头上。
林晚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手机解锁。手指像有自己想法似的，没点回工作群，反而点开了相册。里面翻来翻去全是工作截图，这个项目的需求文档，那个客户的反馈记录，偶尔掺着几张前几天拍的天 —— 全是灰蒙蒙的，要么是早上赶地铁时拍的，要么是晚上加班完下楼拍的，跟她的日子一样，寡淡得像泡了十遍的茶，早没了颜色和味道。
她指尖划着屏幕，心里越看越闷，正要关屏接着跟报表死磕，相册顶上的 “美好回忆” 推荐栏突然跳出来张新图。不是她拍的，也不是她存的，林晚的手指一下子僵住了。
照片里的人是她 —— 齐肩发，苍白脸，左眉尾那颗淡褐色的小痣，错不了。可又不是她。“她” 坐在一家一看就贵得离谱的西餐厅里，桌子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摆着银质的刀叉，暖黄色的灯光打在脸上，把平时的倦意全照没了。“她” 手里端着细长的香槟杯，杯壁上挂着水珠，嘴角勾着笑，那笑多从容啊 —— 是林晚这辈子都做不出来的表情，没有讨好，没有勉强，全是掌控一切的松弛。
林晚的呼吸一下子停住了，差点憋死自己。她猛地抬头看四周：死寂的办公室，堆成山的文件，隔壁工位的椅子歪着，桌上还放着没喝完的半瓶可乐，只有电脑风扇在嗡嗡喘气，除此之外，连个人影都没有。再低头看手机，拍摄时间清清楚楚 —— 今晚九点零七分。
九点零七分？林晚的脑子 “嗡” 的一声，后背瞬间冒了汗。那时候她正对着第三版 PPT 改得快哭了，客户一会儿要改配色，一会儿要加数据，她连座位都没离开过，更别说去什么西餐厅喝香槟了！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窜上来，顺着脊椎爬到后脑勺，攥得心脏发疼，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手一抖，“啪嗒！” 手机从手里滑出去，重重砸在键盘上，发出一声闷响。这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楚，吓得林晚一哆嗦，赶紧把手机捡起来，屏幕没碎，可那张照片还在，刺眼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