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市里的 “夫妻摊”：汗湿的 T 恤与滚烫的鱼丸
2015 年南城的夏夜，总裹着一层化不开的湿热。解放西路夜市的霓虹灯把空气染得五颜六色，烤串的油烟混着糖水的甜香飘在半空，我和苏晚挤在不到两平米的铁皮摊后，蒸腾的热气把我们的影子映在油腻的白布上，晃得像团模糊的雾。
苏晚穿件洗得发灰的白色 T 恤，领口卷着边，是大学时我送她的情侣款 —— 我的那件早就磨破了袖口，她的这件却还留着，只是下摆被她偷偷改短了两寸，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腰。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光洁的额头上，几缕贴在泛红的脸颊边，却一点不狼狈，反而笑起来时，右脸颊的梨涡里像盛了糖：“叔，您要的鱼丸好了！多给您加颗芝士的，下次常来啊！”
她递关东煮的手纤细，指节因为长期泡在热水里泛着淡粉，指甲剪得整整齐齐，没涂指甲油 —— 不是不爱美，是怕蹭到客人的碗。我站在她旁边，手里攥着擦汗的旧毛巾，看她熟练地掀开不锈钢锅盖，白色的蒸汽裹着她的侧脸，睫毛上沾了细密的水珠，像撒了把碎钻。
那时我们刚毕业，揣着我妈凑的两万块，连租店面的钱都不够。我白天在软件公司做实习生，每天挤两个小时公交，晚上七点准时冲来夜市帮摊，常常忙到凌晨一两点。收摊时，铁皮车要推过三条坑洼的路，苏晚会坐在车斗里，脚边堆着没卖完的食材，晃着腿跟我说：“周琛，你看今晚的月亮好圆，像不像芝士鱼丸的切面？”
我推着车，后背被汗浸透，却觉得浑身是劲。路过巷口的炒粉摊，我们会停下，点一碗加双蛋的炒粉，苏晚总把她碗里的鸡蛋夹给我，油星子蹭在她嘴角，我伸手帮她擦掉，她会笑着咬我的手指：“等以后我们有钱了，就开家连锁店，让全南城的人都吃到我们的关东煮，到时候我给你雇十个店员，让你天天在家躺平！”
我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头发，指尖蹭到她发尾的热气：“好，都听你的。”
那时的我，真信了她画的饼。我以为我们会像夜市里其他夫妻那样，踩着油污的路，把日子慢慢熬出甜。却没料到，后来她踩着我铺的路往上走，走得越高，就越嫌我跟不上。
2016 年冬天，夜市飘了第一场雪。苏晚的手冻得红肿，却还在跟批发商砍价，为了每斤鱼丸少五毛钱，站在寒风里聊了半小时。我看着她冻得发紫的鼻尖，心里疼得发紧，第二天就跟公司辞了职 —— 实习生工资每月三千，不够给她买双手套，不如专心陪她把摊做好。
苏晚知道后，抱着我哭了很久，眼泪蹭在我旧衬衫的肩膀上，湿了一大片：“周琛，我会不会太自私了？”
“不自私，” 我拍着她的背，能摸到她单薄的肩胛骨，“我们是夫妻，本来就该一起拼。”
2017 年春天，我们的第一家实体店开在了大学城。门面不大，刷着暖黄色的漆，门口挂着木质招牌，写着 “晚琛关东煮”—— 她的名字在前，我的在后。开业那天，苏晚穿了条米白色的连衣裙，是她攒了三个月钱买的，领口别着一朵小小的珍珠胸针，站在店门口剪彩时，阳光落在她头发上，像镀了层金。她拉着我的手，指尖冰凉却攥得很紧：“周琛，你看，我们做到了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