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莉娅如同最谨慎的幽灵,沿着来时的阴影路径悄无声息地返回。浴场里的蒸汽依旧氤氲,但喧嚣已略微平息。血仆似乎并未发现少了一人,或许她们根本不在意,只当是哪个不听话的“血包”暂时躲到了哪个角落。人类女仆们正机械地给洗浴完毕的新娘们披上另一件单薄的、同样是白色的新睡裙——一件更精致、更透明,也更能凸显少女身段的袍子,无疑是用于“宴会”的特定服饰。
希莉娅趁着一个女仆转身取衣物的空档,闪电般从阴影处滑出,混入那群眼神空洞、任人摆布的新娘中,顺手将身上那件灰布裙塞进了一个不起眼的杂物筐。整个过程快得几乎无人察觉。只有伊芙琳,她似乎一直用眼角余光警惕地搜寻着,此刻猛地转过头,死死盯住仿佛凭空出现的希莉娅,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和更深的忌惮。
她刚才明明没看到希莉娅!她去哪了?做了什么?
希莉娅感受到她的目光,缓缓转过头,对上伊芙琳惊疑的视线。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意味深长,让伊芙琳瞬间如坠冰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血仆们开始催促新娘们离开浴场。她们被引领着,再次穿过冰冷华丽的回廊,但这次不是回之前的房间,而是走向庄园更深处。空气逐渐变得不同,原本淡淡的甜腥气被一种更馥郁、更复杂、也更令人不安的香气所取代——是无数种名贵香水、陈年美酒、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强大血族自身散发出的冰冷诱惑气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乐声逐渐清晰,不再是遥远的背景音,而是近在咫尺的、由小提琴和钢琴奏出的华丽却缺乏温度的旋律。
一扇对开的、镶嵌着繁复金银丝花纹的黑色巨门出现在走廊尽头。门前站立着两名身穿笔挺制服、面色苍白、眼神锐利的血族守卫。他们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每一位新娘,带着评估货物的冷漠。
埃德加管家如同雕像般矗立在门边,手中依旧拿着那名册。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队伍,在希莉娅身上似乎多停留了零点一秒,但没有任何表示。
“进去后,保持安静,站在指定区域。未经允许,不得抬头,不得出声。”埃德加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锉刀,刮过每个人的耳膜,“你们的‘荣幸’时刻到了,好好‘表现’。”
沉重的大门被两名守卫缓缓推开。
刹那间,更加浓郁的光线、香气和声音洪流般涌出,几乎将这群苍白脆弱的少女淹没。
门后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奢华与宏大的宴会厅。穹顶高得仿佛没有尽头,上面绘着描绘血族古老传说的巨大壁画,狰狞与优雅并存。无数水晶烛台和壁灯将大厅照耀得如同白昼,却散发着冰冷的光泽。空气里弥漫着醉人的酒香、花香,以及那若有若无、却让人类本能战栗的血腥气。
大厅里,人影绰绰。
并非拥挤,而是以一种优雅而疏离的方式散布着。他们穿着几个世纪前风格的华丽服饰,丝绸、天鹅绒、蕾丝、珠宝……在灯光下闪烁着昂贵的光芒。无论男女,都拥有着超越凡人想象的、近乎完美的容颜,苍白,精致,如同博物馆里陈列的冰冷雕塑。他们举着盛满暗红色液体的水晶杯,低声交谈,发出轻柔却毫无暖意的笑声。他们的动作缓慢而优雅,每一个眼神流转,都带着历经漫长岁月沉淀下来的倦怠与居高临下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