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牵着孩子，目不斜视地跟着内侍，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来到了一处临水的华美水榭。
水榭中，早已坐满了人。
上首的主位上，坐着当今皇帝和皇后。
皇帝的下首，便是太子萧珏。
他今日没有戴面具，露出了完整的面容。那是一张俊美到极致，却又充满了攻击性的脸。剑眉入鬓，凤眸狭长，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自成一个强大的气场，让人不敢直视。
这是我第一次，看清他的全貌。
心，漏跳了一拍。
他的目光，在我们出现的那一刻，便落了过来。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对我，微微颔首。
内侍将我们引到了一个极好的位置上——就在太子席位的下方，与一众皇亲国戚同列。
这个位置，太过显眼。
我几乎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或好奇，或嫉妒，或鄙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她是谁？竟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没见过啊……看她的穿着，也不像哪家的贵女。”
“你看她身边那两个孩子，长得可真好。莫非是……殿下养在外面的？”
窃窃私语声，不大不小，正好能传入我的耳朵。
我的背脊，挺得更直了。
苏念感受到了周围不善的目光，小小的身体下意识地向我靠拢，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衣袖，另一只手，则按在了自己腰间的小木剑上。
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必紧张。
就在这时，一个我刻骨铭心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臣，吏部尚书顾衍，携拙荆沈氏，参见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
我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顾衍。
他穿着一身绯色的二品官袍，身姿挺拔，面容依旧俊朗，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官场历练出的沉稳和威严。
他身边的，便是丞相千金，沈青玥。
她穿着华丽的诰命服，妆容精致，眉眼间带着一丝高人一等的傲气。她亲昵地挽着顾衍的手臂，郎才女貌，看上去，是那么的般配。
他们，就是京城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而我，只是一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早就“死了”的孤魂野鬼。
滔天的恨意，几乎要从我的胸口喷涌而出。
我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顾衍在行礼起身之后，不经意地朝我这个方向扫了一眼。
然后，他的目光，凝固了。
他的瞳孔，在瞬间放大，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微微张开，像是看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鬼魅。
“锦……锦惜？”
他失声低喃，声音小到只有他身边的沈青玥才能听见。
沈青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当她看到我，以及我身边那两个孩子时，她先是一愣，随即，眼中迸射出恶毒的嫉妒和怨恨。
她当然认得我。
当年，她以“知己”的身份，出现在我和顾衍之间，我怎么会不记得她这张楚楚可怜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