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令彻查,事情便再也捂不住了。慎刑司的人雷厉风行,先从皇后宫中的小厨房查起,接着是经手的宫女太监,严刑拷打之下,很快就有人熬不住,吐露了实情。原来那芙蓉莲子糕里,被掺入了一种极为阴损的毒药,名唤“朱颜改”,无色无味,初时只是令人腹痛呕吐,状似急症,若救治不及时,几日之内便会容颜枯槁,脏器衰竭而亡。
这毒药,竟还不是头一回出现。顺着这条线往下挖,竟牵扯出数年前一位难产而死的贵人,一位突然暴病身亡的婕妤,甚至还有一位皇子早夭的旧案,线索隐隐约约,都指向了凤仪宫!
慕容皇后起初还强作镇定,喊冤叫屈,声称是有人栽赃陷害。但当一桩桩一件件的证据摆到面前,当昔日的心腹为了活命反口指认,她终究是瘫软在地。
废后诏书下达那日,是个阴天。凤仪宫宫门紧闭,昔日雍容华贵的慕容氏被除去凤冠翟衣,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后宫上下,一片噤若寒蝉,谁能想到,一向以贤德著称的皇后,背地里竟如此歹毒。
尘埃落定那日,周昱宸来了毓秀宫。
苏晚晚正坐在窗下吃新进贡的荔枝,葱白的指尖轻轻一掐,便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肉,她满足地送入口中,腮帮子一鼓一鼓。见到皇帝进来,她忙要起身行礼,却被周昱宸按住了肩膀。
他在她身旁坐下,很自然地拿起一颗荔枝,剥开,却没有自己吃,而是递到了苏晚晚唇边。苏晚晚微微一愣,随即张口接了,弯起眼睛笑:“谢皇上,真甜。”
周昱宸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笑容,忽然问:“晚晚,皇后被废,送入冷宫了。你可知道?”
苏晚晚咽下荔枝,拿起帕子擦了擦手,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眨了眨那双清澈的杏眼:“冷宫?娘娘去哪了?是出宫休养了吗?臣妾这几日都没出门,光顾着看新送来的话本子了。”那神情,纯然得不掺一丝杂质,仿佛真的只是好奇一个久未露面的人的去向。
周昱宸凝视着她,久久没有说话。殿内只听得见冰鉴里冰块融化的细微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他的目光深邃,像是要透过她这副天真烂漫的皮囊,看到内里去。
苏晚晚任由他看着,自顾自地又剥了一颗荔枝,还递到他面前:“皇上,您也吃,可甜了。”
最终,周昱宸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他接过那颗荔枝,却没有吃,只是握在掌心。他倾身过去,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又像是某种尘埃落定的确认:“是啊,出宫休养了。以后,再没人能随便赏你点心了。”
他的傻姑娘,这场大戏,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个被吓坏了、口无遮拦的“无心”之人。可偏偏是这份“无心”,撬动了最关键的支点,让那些盘根错节的阴谋暴露在阳光之下。是真傻,还是……大智若愚?
他笑了笑,不再深究。无论如何,结果是他乐见的。这后宫,是时候换一片天了。
数月后,新后册封大典。
典礼隆重异常,百官朝拜,钟鼓齐鸣。苏晚晚身着繁复华美的凤冠霞帔,一步步走上汉白玉铺就的漫长御阶。礼袍沉重,凤冠璀璨,映得她平日略显随意的眉眼,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雍容华贵,气度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