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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菱嫁入谢家七年,始终暖不热谢翊的心。
他总是清冷淡漠,哪怕床榻之上也只是例行公事,从不动情。
阮菱以为他只是生性冷情,等诞下孩儿便会好。于是,她跪遍大相国寺万阶青石,只为求得一子。
后来她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意外听见谢翊与义妹白宛筠谈话。
“阿兄,你为何要如此冷待阮菱,她腹中的孩子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谢翊垂眸,一如既往地淡漠。
“谁告诉你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了?那日与她圆房的,不过是我府中的小厮罢了。”
白宛筠杏眼圆睁:“你既不喜欢她,直接休了她就是,又为何要如此行事?”
“绝不能休妻,当日我落水她赶来相救,虽是讹婚,但到底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背不起忘恩负义这个名声。”
谢翊俯身在她颊边落下一吻:“等她生下孩子,我便立马着人滴血验亲,就能坐实她奸淫生子的名头。”
“届时,你便能名正言顺地入府为妻了。”
隔着一扇紫檀木门,阮菱险些滑了脚。
她脑中一片杂乱,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惊叫出声。
屋内两人已经依偎着说起了甜蜜软语,而阮菱脸色惨白,怎么都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
曾几何时,嫁给谢翊,是一段令她感到欢喜的姻缘。
满京城里最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成了她的夫君,这是令无数京城贵女艳羡的事情。
记得初见时,是在国公府的马球会上,谢翊一袭英姿飒爽的骑装,很轻易地便叫在场的闺秀了荡了心肠。
也正是因为那一场马球会,她才与谢翊有了交集。
谢翊在马球会上突发喘疾,是路过的阮菱施针救下了他,却因此损了清誉,谢翊也碍于救命之恩不得不娶了她。
满京城的人都说她恬不知耻,用讹婚的手段来换姻缘。
但好在谢翊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即便婚后他淡漠至极,从不谈情说爱,言行举止间皆是疏离,就连直到第七年才有的床笫之欢也只是例行公事。
她也安慰自己,谢翊只是天性如此,更何况他出身世家,骨子里骄矜些也是寻常事。
她不怕他不近女色,也不怕他不爱她,却唯独怕他爱上别人。
尤其是,那个人还是谢家的养女,谢翊名义上的妹妹——白宛筠。
她不是没发现过端倪。
譬如,他虽对自己言语淡漠,但对白宛筠却是温柔备至。
再比如,他虽不爱吃甜食,但荷包里永远装着蜜饯。
甚至他端方正式的官袍里,也曾绣着一枚小小的五瓣梅花。
这些枝叶末节,她从未深究过,甚至还自欺欺人地替他找过借口。
但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谢翊早就与白宛筠有了首尾。
甚至为了她,他不惜拿贞洁和子嗣算计自己!
阮菱捧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浑身发抖地离开了谢翊的院子。
然后写下一封密信,派人送回了娘家。
不过两注香的功夫,母亲便匆匆赶来。
“母亲,我想与谢翊和离......”
她带着哭腔,话还没说完,便被母亲一巴掌打断。
“你说的什么胡话?好端端的又闹什么?谢家这么好的姻亲,若非当初你救了谢翊,咱们决计是攀不上的,如今你阿兄刚入朝,你妹妹还没出嫁......”
“你该知道的,咱们大户人家可没有和离这一说,只有丧偶!”
当初之所以能嫁给谢翊,就是她们阮家不要脸地四处张罗,这才被人扣上讹婚的帽子。
可如今,母亲连自己受了什么委屈都不问,便一口回绝。
看着母亲冷硬的面容,阮菱只觉得一阵心寒。
丧偶......
好。
那她就去死吧。
阮菱没再继续伤心,她擦干眼泪,将贴身侍女唤了进来。
“去死牢里寻一个有孕的死囚,再买断她的户籍文书,将她秘密圈养起来。”
然后,翻开妆屉,将里面的东西都倒进了炭盆里。
被火焰吞噬的,都是谢翊从前不经意落下,却被她视为珍宝的小玩意儿。
如今都化成了灰烬。
连带着七年来她一腔孤勇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