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淘金者号”的合金舱门向内滑开。
不是我开的。是外面的人用权限钥匙强制打开的。
三个人走了进来。他们穿着天穹帝国的制服，深灰色，笔挺。脚上的军靴踩在船舱的金属甲板上，发出“梆、梆、梆”的声响，很有规律。
为首的是个军官，肩上扛着中尉的牌子。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块冻了三百年的肉。
他抬起手腕，那里有个终端。终端射出一道光幕，悬在半空中。
“编号K-77矿区，矿工江澈。”军官的声音跟他的脸一样，没起伏，“根据帝国税法第113条，你已拖欠资源税长达三个标准年。现在，没收你的‘淘金者号’。你本人，将被移送至‘黑石星’服役。”
我坐在驾驶座上，背对着他们。
这艘船叫“淘金者号”，是我唯一的家当。说是船，其实就是个加了引擎和驾驶舱的铁罐头。船舱里，各种管道乱七八糟地裸露在外面，像巨兽的肠子。角落里，几盏红色的警示灯按照固定的频率闪着光，一明，一暗。
我没回头。
我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旁边一个满是灰尘的方形接口。那是这艘破船的数据认证终端，老掉牙的型号。
“流程还是要走的，长官。”我的声音很平静，“在这里接入你们的系统，确认一下身份和欠款明细。总不能搞错了，对吧？”
军官好像有点不耐烦。不过，帝国的规矩就是规矩。就算是处理我这种边境上的小矿工，程序也不能错。
他走上前来。他身后的两个士兵站得笔直，手里的脉冲步枪提着，枪口斜斜地对着地面。
军官从他手腕的终端上扯出一根数据线，插进了“淘金者号”那个古老的端口里。
“咔哒”一声。
连接成功的提示音响了，是那种很廉价的电子音。
军官低下头，看着自己终端屏幕上的光。上面的数字和文字开始一行一行地滚动。他在核对我的信息，我的债务，我这个人的全部价值。
突然，他的身体僵住了。
就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他身后那两个士兵身上的动力甲，关节处的指示灯本来是绿色的。就在这一瞬间，“唰”的一下，全变成了红色。那是战斗状态的颜色。
他们手里的脉冲步枪抬了起来。
枪口对准的，不是我。
是他们自己的长官，那个中尉。
中尉的头抬得很慢，很慢。他隔着半个驾驶舱，看着我的后脑勺。他手腕上终断的光，映在他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上。
光幕上，天穹帝国最高统帅，那个胡子花白的元帅头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江澈。
2
我的脑子里，一段代码正在流动。
它不发光，也没有声音。它就像是我呼吸的一部分，是我灵魂的底色。我管它叫“奇点协议”。
这是我上一个文明的最高杰作。那个文明没了，在对抗一种叫“熵寂”的灾难时，烧成了灰。只剩下我，带着这段代码，来到了这个世界。
天穹帝国的网络系统，像一个巨大的、精密的机器。但只要是机器，就有螺丝。只要是代码，就有漏洞。
它们的漏洞很深，藏在最底层的权限逻辑里。几百年来，没人发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