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坐在祠堂的阴影里,像一尊早已与这百年老宅融为一体的泥塑木雕。指尖下,镇邪罗盘冰凉的触感是唯一真实的存在。窗外夜雨滂沱,砸在青石板上,也砸在我心头那片死寂的湖面,漾开一圈圈带着血腥味的涟漪。

又来了。那缕污秽的、强行剥离生魂的“摄魂术”气息,混杂在湿冷的空气里,无孔不入。

“活阎王”。玄门圈子里的人背地里都这么叫我。敬畏沈家传承,惧怕我通阴阳的手段,更厌弃我的冷漠。沈家祠堂,成了他们口中生人勿近的禁忌之地。

正合我意。

左手腕上的锁魂银镯毫无征兆地一烫,细微却尖锐,像烧红的针探入魂魄深处。我闷哼一声,强行咽下喉头翻涌的腥甜。

噬魂咒。

师父临终前枯槁的手紧紧抓着我,浑浊的眼里满是悔恨与告诫:“砚辞……守住罗盘,远离是非……否则,咒印反噬,三年……最多三年……”

三年阳寿。像个恶毒的倒计时,刻在我的魂魄上。

唯一的生路,藏在二十年前那场几乎将沈家旁支屠戮殆尽的“九宗连环凶案”里。那是我的梦魇,我的枷锁,也是我不得不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

所以,当这缕属于“摄魂术”的熟悉恶臭,混合着雨水的腥气飘来时,我知道,躲不掉了。不是我想管闲事,是这该死的咒,和二十年前的血债,逼我出山。

脚步声。慌乱,急促,踩碎了雨夜的宁静,也踩碎了我刻意维持的平静。是个女人。

她闯进来时,浑身湿透,像一只误入禁地的、惊慌失措的雀鸟。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雨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她却浑不在意,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恐惧,还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沈……沈砚辞先生?”她的声音带着雨水的微颤,却异常清晰。

我没动,目光依旧落在罗盘上。那古旧的指针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中心区域,泛起一丝只有我能看见的、极淡的血色光晕。

纯阴命格?不,不止。这感觉……更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插进了我尘封记忆的锁孔,带来一阵尖锐的悸动。

“滚。”我吐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长年不与人交谈的僵硬。麻烦,天大的麻烦。尤其是现在。

她没被吓退,反而上前一步,从湿漉漉的包里掏出一个证件和一张被雨水洇湿的照片:“我叫温阮,是民俗专栏的记者。我想请教您,关于城南高中最近发生的三起‘红衣跳楼案’……”

照片上,是几个穿着红色校服裙的女生,笑容明媚。但背景,却笼罩着一层不祥的、只有灵觉敏锐之人才能感知的灰暗死气。

“这不是自杀。”我打断她,目光终于从罗盘抬起,落在她脸上。近距离看,她的眉眼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罗盘中心的血光在她靠近时,似乎更明显了些。“是‘摄魂术’。有人用邪法,强行抽走了她们的魂。”

温阮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印证了某种可怕的猜测。她急切道:“我就知道!我查了资料,走访了家属,她们死前都行为异常,现场还残留着一种……一种我说不清的冰冷气息,我能……”她顿住,似乎难以启齿。

“你能看见什么?”我盯着她,心底的疑窦越来越重。招阴体质?这种万里无一的体质,竟然出现在一个记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