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冷意冻醒的。
不是空调的凉,是那种浸在骨头缝里的湿冷,像深秋没晒干的被子裹在身上。睁开眼时,视线里只有斑驳的水泥顶,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铁锈味,混着一点灰尘的气息,吸进肺里都觉得发涩。
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坐在一把木质椅子上,椅子腿和地面接触的地方没有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垫着。环顾四周,这是个约莫二十平米的房间,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来自天花板正中央的白炽灯,光线不算亮,在墙角投下一片模糊的阴影。
房间里不止我一个人。
除了我之外,还有六个人,各自坐在和我一样的木椅上,分布在房间四周,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圈。他们的状态和我差不多,要么刚醒,揉着眼睛四处张望;要么已经坐直了身体,脸上带着警惕和茫然,互相打量着,没人说话。
我数了数:三个男人,三个女人。年纪都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穿着各式各样的日常衣服——有穿西装套裙的,应该是刚从职场过来;有穿运动服的,像是晨练时出的事;还有个戴眼镜的男人,手里还攥着一本摊开的书,书页被风吹得轻轻晃了晃,可这房间里明明没有风。
“这是哪儿?”
最先开口的是穿西装套裙的女人,她声音有点发颤,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我记得我刚走出公司电梯,眼前一黑,再醒过来就到这了。”
“我也是。”穿运动服的男人接了话,他个子很高,肩膀很宽,看着像是经常锻炼的人,“我在公园跑步,转弯的时候撞到个东西,然后就没意识了。”
戴眼镜的男人推了推镜框,目光扫过在场的人,语气还算平静:“我在书店看书,蹲下来找一本精装版的阿加莎小说,起身时头有点晕,再睁眼就是这里。”
剩下的三个人也陆续开口,说法大同小异——都是在日常场景里突然失去意识,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看到任何人,就像被凭空“转移”到了这个地方。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听着,同时仔细观察着他们。
穿西装的女人,约莫三十五岁,妆容精致,但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手指上戴着一枚钻戒,指甲修剪得整齐,看得出来平时很注重细节,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摸自己的耳垂,像是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穿运动服的男人,大概二十五岁,眼神很亮,带着点年轻人的冲动,说话时身体会往前倾,双手放在膝盖上,随时像是要站起来的样子,手腕上戴着一块运动手表,表盘上的时间停在了上午九点十七分,和我手机上的时间(我刚醒时摸过口袋,手机还在,有信号但打不出去)完全不一样。
戴眼镜的男人,三十岁左右,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的机械表,说话条理清晰,目光锐利,扫过每个人的时候都带着审视,像是在分析什么——后来我知道,他是个推理作家,叫林舟。
还有一个穿牛仔外套的女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头发扎成马尾,手里拿着一个录音笔,刚醒的时候就一直在按录音笔的开关,此刻皱着眉说:“我是个记者,叫苏晓,刚才在采访一个当事人,录音笔还开着,结果……”她说着把录音笔举起来,屏幕是黑的,显然已经没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