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这才转身，仔细打量沈昭："记忆融合得不错嘛，看来七曜仙君唤醒得很及时。"
沈昭终于夺回了身体控制权，双腿一软就要跌倒。云无咎及时扶住她，却对碧霄冷声道："阁下究竟何人？"
"都说了是她师姐。"碧霄无奈地摊手，"瑶光仙子是我师尊，这么算来，小昭儿自然是我师妹。"
沈昭心头一震："你认识我娘？"
"何止认识。"碧霄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当年若不是师尊收留，我早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了。"
她看了看四周狼藉的街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云无咎没有动："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碧霄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物。
半片柳叶形状的玉佩，与沈昭那块一模一样，只是颜色偏青。
"现在信了？"
碧霄的住处出乎意料地简朴。镇外山脚下的一座竹庐，四周种满青竹，清幽得不似凡间。
"坐。"她招呼二人进屋，自己则忙着煮茶，"放心，这里布了障眼法，雷部那群莽夫找不到。"
沈昭捧着茶杯，热气氤氲中观察这位"师姐"。
碧霄举止随意，却处处透着仙家风骨，尤其是那双看似慵懒实则锐利的眼睛，偶尔会闪过令人生畏的精光。
"首先，回答你们最关心的问题。"碧霄啜了口茶，"我确实是瑶光仙子的弟子，不过不在仙籍，所以天庭那帮人不知道这层关系。"
云无咎皱眉："瑶光仙子乃织女殿主，收徒岂会不录仙籍？"
"因为师尊收我为徒时，已经私自下凡了。"碧霄平静地抛出一个惊天秘密，"我是在凡间拜的师。"
沈昭手一抖，茶水洒在裙上："娘亲...私自下凡？"
"不止一次。"碧霄看向她，眼中带着怜惜，"小师妹，你以为师尊为何会与你父亲相识？那根本不是偶遇，而是她刻意为之。"
云无咎若有所思："为了天机梭？"
"聪明。"碧霄点头，"百年前神魔大战后，天机梭一分为三。师尊带着一块碎片藏身凡间，为的就是寻找合适的宿主，一个能承受织女之力而不被反噬的凡人血脉。"
沈昭如坠冰窟："所以...我的出生..."
"是个奇迹。"碧霄打断她，语气突然温柔，"师尊本打算将碎片封入普通凡人体内，却在遇到你父亲后改变了主意。她爱上了他，甘愿以自身为容器孕育你。"
他轻叹，"这很危险，但她义无反顾。"
沈昭脑中嗡嗡作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父母爱情的结晶，现在却被告知可能是某种"实验品"？
这个念头让她胃部绞痛。
云无咎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悄悄握住了她的手："瑶光仙子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天机梭必须重铸。"碧霄神色凝重，"魔君一直在寻找碎片，想用它扰乱三界秩序。而唯一能重铸天机梭的，只有拥有织女血脉且不被反噬的人，也就是小师妹。"
屋内陷入沉默，只有茶炉咕嘟作响。
沈昭盯着杯中倒影，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她是沈昭，还是阿烛？是凡人之女，还是仙家棋子？母亲对她的爱，是真情还是利用？
太多疑问挤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
"昭儿。"云无咎轻声唤她，"无论真相如何，你就是你。"
沈昭抬头看他，银眸中是自己苍白的脸："可我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了..."
刚才战斗时那种分裂感又回来了。
阿烛的记忆和本能如此强大，几乎要将"沈昭"这个存在淹没。如果连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那她还剩下什么？
碧霄突然起身，从架上取下一面铜镜："小师妹，看好了。"
他咬破手指，在镜面画了道符。铜镜泛起涟漪，渐渐浮现影像——一个红衣女子怀抱婴儿，笑得温柔似水。
那是瑶光仙子，而她怀中的婴孩...
"是我？"沈昭怔怔地看着镜中画面。
瑶光轻抚婴儿的脸颊，柔声道："昭儿，娘亲爱你胜过三界众生。若有选择，我宁愿你做个平凡人..."
影像变换，显出瑶光深夜独坐的画面。
她对着烛火垂泪："碎片已经开始反噬，我时日无多。只盼昭儿平安长大，永远不要觉醒仙力..."
最后一个画面，是瑶光将柳叶令系在熟睡的沈昭颈间，轻吻她的额头："对不起，我的孩子..."
铜镜恢复如常，沈昭早已泪流满面。那些画面中的情感做不得假，母亲是爱她的，真心实意地爱。
"师尊从未把你当棋子。"碧霄收起铜镜，"相反，她一直在试图保护你远离这场纷争。只是天意弄人..."
云无咎突然问："碧霄仙女为何知道这么多？"
碧霄笑了笑："因为我是师尊安排在凡间的'保险'。如果小师妹意外觉醒，就由我引导她前往昆仑。"
她看向沈昭，"现在，是时候完成师尊的嘱托了。"
沈昭擦干眼泪："我该怎么做？"
"首先，你要接受自己。"碧霄正色道，"不仅是沈昭，还有阿烛。你们本就是一体的两面，强行分割只会导致神魂崩溃。"
沈昭咬唇："可我分不清哪些是我，哪些是她..."
"那就不要分。"云无咎突然开口，银眸灼灼地看着她，"阿烛是你的一部分，就像沈昭也是阿烛的延续。接受她，就像接受自己的影子。"
碧霄赞同地点头："其次，你需要学习控制织女之力。刚才的战斗全靠本能，这样太危险。"
她指了指窗外，"从明天开始，我教你基础仙术。"
沈昭看向云无咎，后者轻轻点头。她深呼一口气："好。"
夜深了，碧霄去准备客房，留沈昭和云无咎在茶室独处。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画出斑驳银痕。沈昭盯着那些光斑，思绪万千。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过颠覆，她需要时间消化。
"在想什么？"云无咎轻声问。
沈昭苦笑："在想我到底是谁。沈昭？阿烛？还是什么...容器？"
云无咎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掌心温暖干燥，让沈昭不由自主地蹭了蹭。
"记得我们在沈府初见时，我说过什么吗？"他声音低沉，"我说'找到你了'，不是'找到阿烛了'。"
沈昭抬眼看他。
"对我来说，你就是你。"云无咎银眸中似有星河流转，"无论记不记得前世，无论叫什么名字，我寻找的始终是这个灵魂，这个让我心动的存在。"
沈昭心跳漏了一拍："可你爱的是阿烛..."
"我爱过阿烛，没错。"他坦然承认，"但现在，我爱的是会对我翻白眼的沈昭，是敢拿花瓶砸我的沈昭，是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救我的沈昭。"
他拇指轻抚她眼下泪痕，"你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不同阶段的你。"
这番话说得沈昭心头滚烫。
是啊，为何一定要将阿烛和沈昭割裂？就像一条河流的上游和下游，本质都是水，只是流经的地方不同。
"我害怕..."她小声承认，"阿烛的记忆太强大了，我怕被淹没，怕不再是自己..."
云无咎将她拉入怀中："不会的。记忆只是记忆，决定你是谁的是你的选择。"
他顿了顿，"就像现在，你选择接受我的拥抱，这就是沈昭会做的事，不是阿烛。"
沈昭破涕为笑，轻捶他一下："油嘴滑舌。"
"只对你。"云无咎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睡吧，明天开始新的修行。"
沈昭点点头，靠在他怀中闭上眼睛。奇怪的是，这次阿烛的记忆没有带来困扰，而是像一本翻开的书，安静地等待她随时查阅。
或许，接纳才是解决之道。
窗外，一只夜莺啼叫几声，振翅飞向月亮。它的影子掠过竹庐，又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就像那些前世今生的纠葛，终将融为生命长河的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