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的夜风凉得很特别，有点像夏蝉叫声的尾音，藏着旖旎，也藏着不安。
星途教育外的老街转角，一家叫「微醺」的小酒吧今晚被陈雨桐包场了。
她今天特地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穿上了一条露肩短裙，站在门口笑得一脸阳光：来来来，凛凛，这么多人都到了，就差你啦！
沈霄站在门前，脚步没动。
她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透着一种我很冷淡，不用你等的气质，干净得像不小心走错片场的女主角。
可她那一双眼睛，很冷，仿佛能够把这场局看透。
听说你在复读班性格挺孤僻的嘛，我这不是心疼你，想和你拉近点感情。陈雨桐一边搂住她的肩膀，一边朝身后使了个眼色。
包间里已经聚了一群人，不少女生和男生，全是班上存在感超强的那批人。
几个女生笑着招手，其中一个故意提高音量：沈霄！你这身打扮太老土了，得喝点酒，润润色！
空气里弥漫着玫瑰味的香氛，还有点樱桃鸡尾酒和柠檬汽水混合后的甜腻酸味。
不远处音响播放着《K歌之王》。
沈霄扫了一圈，坐下。
她像是顺从了一般，又好像是另有打算，她的背挺得笔直，没人可以看懂她。
推杯换盏之间，陈雨桐亲自倒了一杯红酒递过去，笑得腻味：第一杯酒，你不喝，天理难容啊。
沈霄眨眨眼，接了过来——并没有喝下去，只在嘴唇边轻轻晃了一下。在其他人眼中是喝下了的模样。
陈雨桐那双细长的狐狸眼里精光一闪，脸上的喜色都快隐藏不住了。
她勾起嘴唇，转头对其他人说：你们看看，A大校花也不过如此嘛，在酒桌上一样秒怂。
沈霄没有接话，只是将那杯酒一转，放回了桌上——啪的一下，玻璃撞击声，恰好撞破了气氛。
雨桐。她慢慢吐字，你倒的这酒，挺特别。
陈雨桐表情一僵：怎么特别？
沈霄轻巧地从包里抽出一个小小的银色检测棒，有点像U盘，她把它放进杯中，十秒后，探头末端亮起红灯。
全场安静下来。
这种检测棒，是之前学校安全课发的，能简单测出酒精中是否含苯二氮卓类安眠药。沈霄缓缓起身，语调不紧不慢，还是你……太久没念书，连这个都忘了？
你胡说！陈雨桐面色突然一变，你是不是怀疑我在酒里下药？她声音提高，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沈霄淡淡地笑了：不是怀疑哦，是确认。
围观的同学炸开了锅，有人低声说了句太过分了吧？这算犯法啊！另一个男生脸色发白：我……刚才也喝了她倒的酒……
气氛变得尴尬而压抑，仿佛空气中都揉碎了玻璃碴，谁都不敢深呼吸。
有人已经开始悄悄起身往后退。
陈雨桐强装镇定：你别栽赃，谁看到我放什么了？你就靠这么个小棒棒就污蔑我？
是啊。沈霄点头，神色认真，所以——
她从包中抽出一只淡粉色翻盖相机型录像仪，冷静地按下播放键。
画面中，正是几十分钟前，陈雨桐在包间角落掏出一个小瓶子，往酒里滴了点什么。
全场死寂，两秒后炸开了锅。
陈雨桐脸色涨得通红，一步冲过来就要抢录像仪：你偷拍我？你有病吧你！
沈霄侧身躲过，顺势一推将她撞回沙发：你也不看看这年头手机有多好用，装个全景摄像头能干嘛？留念？留证？她冷笑。
陈雨桐怒极反击，抬手就想撕扯沈霄的衣服：你别以为你算计得周全，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报警了。
一个低沉有力的男声冷冷响起。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顾晓一身白衬衫，扣子扣得严丝合缝，表情却冷得吓人。
陆景明也紧随其后，手臂微微抬起，直接挡在沈霄面前：聚会？还挺热闹的啊。
顾晓瞥了一眼仍未熄灭的录视频，眼神锐利得像刀：录得很好，接下来该怎么处理……我清楚。
陈雨桐下意识地往沙发后面缩，你们来干什么？这是我们私下聚会，你们凭什么——
因为你搅局。沈霄笑了，终于透出一点锋芒，而我不喜欢被人搅局。
顾晓目光落在她微扬的下巴上，眼神温柔了一瞬，却迅速恢复，雨桐，还有你那位没出面的幕后主使，提醒他——手伸太长，容易断。
顾老师。沈霄突然转身看他，嗓音轻得像羽毛划过一般。
嗯？他望向她。
……我今天的成绩单带了，你等下帮我看看。
她说得毫不在意，顾晓轻轻勾了下嘴角，但眼中冷意未散，当然。
陆景明环视四周，望向那些还想为陈雨桐开脱的学生：陈雨桐是怎么进班的？我心里一清二楚。这件事，老师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气压再度骤降。
顾晓往包间门口走去时，余光瞥见陈雨桐咬着嘴唇缩在角落里，但没多看一眼。
沈霄跟在他身侧，脚步不紧不慢，没有一丝狼狈，像踩着胜利的节拍从沙场归来。
门外夜风清爽了几分，街头灯光碎在顾晓的瞳仁里，波光流转。
他的声音落下时，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低哑：……他终于动手了。
星途教育门外，夜风拂过，树影沙沙作响，霓虹灯的光影如斑斓的碎片洒在沈霄的侧脸上，就像是灯光师在下班前最后一次心血来潮加上的滤镜。
沈霄低头掸了掸衣角，指尖还保持着握住摄像机时的紧绷状态，可掌心早已被冷汗浸湿。
她收起摄像机的那一刻，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没人注意到。
顾晓为她挡住了几个试图偷偷拍照的好事同学，语气冷淡得仿佛能把脖子冻住：都散了，回去写作业。这种场合，值得你们拿去热搜投稿吗？
一群人灰溜溜地走了，脚步匆匆，就像一档突然停播的热门综艺，没了看点，自然就散场了。
陆景明站在出口处，冷峻的目光扫视一圈，一本正经地拍了拍沈霄的肩膀：能保留证据，能冷静应对，学习好是其次，胆子比谁都大。他停顿了一下，淡淡地说：和你爸爸年轻的时候挺像。
沈霄眨了眨眼，没有说话，心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而此时，在滨江市中心某栋高级公寓的顶层，打火机咔哒一声的轻响划破了黑暗。
昏黄的火光下，苏砚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他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扶手上，一只手举着高脚杯，酒还没喝，手却微微颤抖着。
电视屏幕上仍在播放着刚刚录下的监控回放——沈霄的那次反击，就像狠狠地打在他脸上的一巴掌，彻底撕下了他那满脸温和的伪装。
下一秒，他猛地将高脚杯扔了出去，杯子砸在墙上，清脆的碎裂声在安静的房间里炸开，玻璃碎片飞溅，划过他微微低垂的眼角，留下一道血丝。
他却笑了——笑得牙根都泛白了，眼神通红。
沈霄……
声音极轻，像是午夜的呢喃，却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执着。
你真有意思。
空调出风口滴下一滴冷凝水，砸在脚边的瓷砖上，啪的一声，仿佛预示着什么即将失控。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清脆而有规律，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苏砚抬眼盯着门，嘴角上扬，血迹未干。
……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