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寒铁矿洞的入口如同巨兽贪婪张开的咽喉,深不见底。刺骨的阴风裹挟着浓烈的金属锈腥和某种深入骨髓的死寂寒意,从黑暗深处汹涌而出,吹得药尘破烂的衣袂猎猎作响,裸露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背上的药苓下意识地缩紧了环抱着他脖颈的手臂,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这矿洞中弥漫的、与她体内寒毒同源的、令人灵魂都感到不适的气息。

“哥…就是这里?”药苓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嗯。”药尘的声音低沉而凝重,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洞口附近散落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矿石碎块,还有几处早已凝固发黑的血迹。地图残片上标注的“寒石岗”,果然就是北冥海寒铁矿的矿场入口。他放下药苓,将她护在身后,低声道:“跟紧我,别碰任何东西。”

他率先踏入矿洞。洞壁并非寻常的岩石,而是一种深沉的、泛着金属冷光的暗蓝色矿石,触手冰寒刺骨。洞壁上零星镶嵌着几块散发着惨白光芒的萤石,勉强照亮脚下崎岖湿滑的小路。空气中弥漫的寒铁死气更加浓郁,如同无形的冰针,不断试图钻入毛孔,侵蚀生机。药尘不得不持续催动一丝微弱的造化药田生机护住自己和妹妹,抵抗着这股无处不在的侵蚀。

越往里走,空间越是开阔。巨大的矿坑出现在眼前,仿佛被某种洪荒巨兽硬生生从地底挖出。坑壁上布满了开凿的痕迹,幽蓝的寒铁矿脉在惨白萤石的光线下,如同镶嵌在黑暗中的冰冷血管,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坑底散落着废弃的矿车、锈蚀的矿镐,还有几具早已冻僵、覆盖着厚厚蓝霜、姿势扭曲的矿工尸体,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凶险与残酷。

药尘的目光瞬间被矿坑深处吸引。那里,并非坑壁,而是一面巨大的、如同镜面般光滑的、颜色深邃得近乎漆黑的寒铁矿石!矿石表面,天然形成了一道道扭曲繁复、如同某种邪恶符文的暗金色纹路,一股远比周围浓郁十倍、百倍的恐怖死寂寒气,正源源不断地从这些暗金纹路中渗透出来,弥漫在整个矿坑!那寒意之强,连空气都仿佛要被冻结,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源头…”药尘眼神凝重。这块巨大的核心寒铁矿石,恐怕就是整个矿脉、乃至妹妹体内寒毒的终极源头!其蕴含的死寂寒气,连造化药田都隐隐传来强烈的排斥和警告!

就在这时!

轰隆隆——!

整个矿坑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惊醒!洞顶的碎石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药尘猛地护住药苓,迅速后退到一处相对坚固的矿壁凹陷处。

咔!咔嚓嚓——!

矿坑中央那片巨大的、如同镜面般的漆黑寒铁矿石表面,那些暗金色的扭曲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紧接着,坚逾精铁的矿石表面,竟如同脆弱的冰层般,崩裂开无数道巨大的裂痕!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极寒气息,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猛地从裂痕中喷涌而出!所过之处,地面上散落的矿石碎片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深蓝冰晶!坑底那几具冻僵的尸体,直接被冰封成了巨大的冰坨!

“吼——!!!”

一声低沉、古老、蕴含着无尽愤怒与冰冷的咆哮,从崩裂的矿石深处传来,震得整个矿洞嗡嗡作响!巨大的音波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药尘和药苓的心口!药苓小脸煞白,哇地喷出一小口带着冰晶的血沫!

在药尘惊骇的目光中,一只覆盖着厚重深蓝色鳞片、长着三根如同冰锥般巨大弯角的狰狞头颅,猛地从崩裂的矿石裂口中探了出来!头颅上两只车轮大小的竖瞳,如同两盏冰封万年的鬼灯,闪烁着幽蓝死寂的光芒,瞬间锁定了矿壁凹陷处的药尘兄妹!

太古寒螭!这种只存在于古老传说中的寒冰凶兽,竟被封印在这北冥海寒铁矿的核心之中!此刻,它被惊醒了!

寒螭巨大的头颅转动,冰冷的竖瞳中倒映出药尘兄妹渺小的身影。它张开巨口,没有獠牙,只有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幽蓝!一股恐怖的吸力瞬间降临!

呼——!

矿坑内弥漫的浓郁寒气、地面上散落的寒铁矿石、甚至连洞壁上镶嵌的惨白萤石,都在这股恐怖的吸力下纷纷离地而起,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地涌向寒螭那张开的巨口!药尘和药苓的身体也被这股吸力拉扯着,不受控制地滑向那死亡的深渊!

“哥!”药苓惊恐地尖叫,小手死死抓住药尘的胳膊。

药尘双目赤红,双脚死死钉在地面,抵抗着恐怖的吸力,背上如同压着一座冰山!他感受到体内残存的灵力正在被这股极寒吸力疯狂抽取,连带着体温都在飞速流逝!这样下去,不出十息,他和妹妹就会被吸成冰雕,成为这凶兽的养料!

绝境!前所未有的绝境!

药尘的目光疯狂扫视着周围,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生机!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矿坑一侧,几根支撑着矿洞顶部、材质特殊的巨大石柱上!这些石柱通体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暗红色,似乎掺杂了某种耐高温的矿石,在周围幽蓝的寒光中显得格外醒目。

火纹岩!一种蕴含微弱火灵力的矿石,常用来在极寒矿脉中稳定结构,防止寒气侵蚀导致矿洞崩塌!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药尘的脑海!

寒冰克星是火!这太古寒螭由极致寒气构成,火系力量就是它的克星!而他的造化药田中,正好蕴藏着一股强大的火系本源——火壤!

“苓儿!抱紧我!”药尘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不再抵抗那股恐怖的吸力,反而借着吸力猛地向前冲出几步!同时,他所有的意念,如同开闸的洪水,不顾一切地涌入丹田深处,狠狠刺入药田中心那片代表着爆裂与毁灭的区域!

“火壤!给我爆——!”

嗡!!!

药田中心,那片赤红色的土壤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一股狂暴、灼热、仿佛能焚尽八荒的恐怖火系能量,被药尘以榨干神魂为代价,强行抽取、压缩、引导!

他的右手指尖,瞬间变得赤红如烙铁!一道凝练到极致、只有拇指粗细、却散发着焚灭万物气息的暗红色光束,如同撕裂黑暗的赤色雷霆,从他指尖悍然射出!目标,并非那恐怖的寒螭头颅,而是矿坑侧面那几根支撑着洞顶的、掺杂着火纹岩的巨大石柱!

轰!轰!轰!轰!

暗红光束如同拥有灵性的火龙,瞬间洞穿了三根巨大的火纹岩柱!光束所过之处,石柱内部蕴含的微弱火灵力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被引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接连炸响!整个矿洞如同发生了十二级地震!狂暴的火焰和冲击波混合着崩裂的巨石,如同灭世的狂潮,瞬间席卷了整个矿坑!炽热的气浪与极寒的吸力疯狂对冲,发出令人耳膜欲裂的嘶鸣!

“吼——!!!”

太古寒螭发出了痛苦而暴怒的咆哮!它那由纯粹寒气构成的身躯,在突如其来的、狂暴的火焰冲击和物理崩塌的双重打击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块,开始剧烈地扭曲、崩解!深蓝色的鳞片大片大片地剥落、汽化!巨大的头颅上,一只竖瞳被飞溅的、燃烧着火焰的巨石狠狠砸中,瞬间爆裂!

轰隆隆——!

洞顶失去了支柱,再也无法承受巨大的压力,如同天穹塌陷般,裹挟着亿万吨的土石,朝着矿坑中央的寒螭和那片崩裂的核心寒铁矿石,轰然砸落!

烟尘混合着冰晶、火焰与碎石,如同混沌的怒涛,瞬间吞噬了一切!恐怖的冲击波将药尘和药苓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后方相对坚固的矿壁上!

噗!

药尘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阵阵发黑,神魂因强行引爆火壤之力而剧痛欲裂。他死死将药苓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

不知过了多久,如同末日般的轰鸣和崩塌声才渐渐平息。矿坑几乎被彻底掩埋,只剩下他们所在的角落因为矿壁的弧度侥幸未被完全覆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尘、硫磺味和尚未散尽的刺骨寒意。

药尘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抬起头,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污和尘土,看向矿坑中央。

巨大的太古寒螭已经消失不见,似乎被彻底埋葬在崩塌的山石之下。只有那块巨大的、如同镜面般的漆黑核心寒铁矿石,依旧顽强地矗立在废墟之中,虽然布满了裂痕,却并未完全破碎。矿石表面那些暗金色的符文黯淡了许多,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气。

然而,药尘的目光并未在这矿石上停留太久。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在那片核心寒铁矿石的正前方,崩塌落下的巨大岩石堆之上,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矗立着一尊人形冰雕!

冰雕约莫常人大小,通体由最深邃的幽蓝色寒冰雕琢而成,晶莹剔透,如同最完美的艺术品。冰雕的面容模糊不清,仿佛笼罩着一层流动的寒雾,唯有一双眼睛的位置,镶嵌着两枚不断旋转、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的深蓝色冰晶!

冰雕的姿态随意,仿佛只是随意站在那里,俯瞰着蝼蚁。但一股远比太古寒螭更加纯粹、更加冰冷、更加死寂、仿佛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冰山,轰然降临!瞬间充斥了这片幸存的狭小空间!

药尘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都要被冻结,神魂如同暴露在九幽寒风中的烛火,剧烈摇曳,随时可能熄灭!背上的药苓更是瞬间僵直,连颤抖都无法做到,小脸上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仿佛回到了寒毒爆发时最黑暗的时刻。

冰雕缓缓地、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头颅。那两枚旋转的深蓝冰晶,如同最冷酷的审判之眼,精准地锁定了废墟角落中,浑身浴血、如同蝼蚁般渺小的药尘。

一个冰冷、漠然、仿佛自万载玄冰深处传来的声音,直接在药尘和药苓的识海中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蝼蚁…寻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