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鹿的指甲在手机屏幕上敲出细密的声响，闲鱼APP的商品发布界面闪烁着刺眼的白光。她将婚戒照片调整到最佳角度——铂金指环在黑色丝绒布上泛着冷光，内圈"QL♡LXL 2019.05.20"的刻字清晰可见。
"确定要卖？"齐朗的声音从沙发另一端飘来，他正用笔记本电脑远程监控着喷泉池底的另一枚戒指——那个温度传感程序已经连续运行了72小时。
"商品描述怎么写？"林小鹿故意忽略他的问题，手指悬在虚拟键盘上方，"'九成新婚戒，仅婚礼佩戴一次'？"
齐朗的眼镜片反射着代码编辑器冰冷的蓝光："根据《闲鱼交易法》第..."
"停。"林小鹿把手机扔到茶几上，金属与玻璃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今天不引用任何条款。"
戒指在黑色丝绒上转了个圈，最终停在"包邮"选项旁边。林小鹿突然抓起戒指对着灯光检查——上周抛进喷泉的那枚内圈刻的是齐朗的名字，而现在手里这枚刻的却是自己的名字。她明明记得当初定制的是对戒。
"你调换了？"她眯起眼睛。
齐朗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在触控板上无意识地滑动："只是...修改了commit记录。"
林小鹿轻哼一声，在商品描述栏快速输入：
「祖传婚戒，包离婚，支持验货」
「前任送的，看见就烦」
「转手后概不负责」
点击发布的瞬间，手机突然弹出一条系统消息："检测到敏感商品，建议修改为'饰品'类目"。林小鹿撇撇嘴，在"离婚"前面加了个"不"字，商品状态立刻变成了"审核中"。
"你猜第一个买家会问什么？"她歪头看向齐朗。
"是不是正品。"齐朗不假思索地回答，眼睛仍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温度数据——15.2℃，喷泉池底的戒指正在降温。
消息提示音来得比预期更快。林小鹿点开闲鱼通知，第一条私信就让她呛到了口水：
「亲，戒指能改刻字吗？我男朋友叫WL」
齐朗的眉毛挑到了发际线："她当这是定制刻章？"
林小鹿憋着笑回复：「支持激光刻字，加钱可提供前任消磁服务」
对方秒回：「能开发票吗？项目写办公用品」
这场荒诞对话被第二位买家的咨询打断。头像是个穿道袍的老者，ID叫"玄学婚姻修复师"：
「此物怨气太重，建议做场法事再转手」
「可介绍我徒弟给你做离婚超度」
「第二碑半价」
齐朗凑过来看屏幕，鼻尖几乎碰到林小鹿的发梢："他当这是二手骨灰盒？"
林小鹿突然来了兴致：「大师能算出我什么时候离成吗？」
对方发来一串语音，点开后是刺耳的唢呐声，背景音里隐约能听见"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齐朗迅速写了个脚本屏蔽这个用户，却在按下回车前被林小鹿拦住："留着，挺有意思的。"
第三个咨询者看起来正常得多。ID"晴天"发来简洁的询问：
「刻字能保留吗？」
「正好是我和爱人名字的首字母」
「想给七年之痒加点仪式感」
林小鹿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齐朗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带着咖啡和薄荷糖的气味——他紧张时就会吃那种强力薄荷糖。
"要卖给她吗？"齐朗的声音有些哑。
林小鹿没有回答。她点进买家主页，发现"晴天"最近卖出的商品是：《孕期百科》《新生儿护理大全》和《蒙台梭利早教指南》。最新动态是两小时前发布的："急出，给未出生的宝宝筹医药费"。
戒指在茶几上微微震动——是齐朗的手机闹铃。每天下午三点，他都要去小区物业查看喷泉过滤系统的维护记录，名义上是监测戒指传感器，实则已经和保洁阿姨混成了牌友。
"今天你自己去。"林小鹿把戒指塞进牛仔裤口袋，金属贴着她的大腿微微发烫，"我要会会这个买家。"
咖啡厅里，"晴天"比想象中年轻许多。她穿着宽松的孕妇装，无名指上的戒痕深得刺眼。当林小鹿掏出那枚婚戒时，对方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
"真巧。"晴天的手指抚过戒圈内刻字，"我老公也叫QL。"
林小鹿的咖啡勺停在半空："他..."
"车祸。"晴天轻抚孕肚，"上个月的事。"她从包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要看看我的戒指吗？"
盒子里躺着一枚和林小鹿那枚几乎一样的铂金戒指，内圈刻着"QL♡QT 2016.03.14"。两枚戒指在桌面上并排放置，像两个平行世界的入口。
"我本来想..."晴天的声音突然哽咽，"买枚相似的...等他醒来..."
林小鹿的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自己戒指上的刻痕。那些字母的凹槽里还残留着婚礼时的香槟，分居时的泪水，以及无数次想要摘下来又戴回去的犹豫。
"送给你。"她突然说。
晴天惊讶地抬头："可是..."
"就当是..."林小鹿望向窗外，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给宝宝的礼物。"
回程的地铁上，林小鹿盯着空荡荡的无名指。戒痕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就像晴天眼里的光。手机震动起来，是齐朗发来的消息：
「喷泉今早清理，戒指失踪」
「监控显示被广场舞大妈捡走了」
「要报警吗？」
林小鹿回复：「不用，就当是分布式存储」
她关上手机，发现玻璃窗上倒映着自己的笑脸。列车驶入隧道，黑暗吞没了所有倒影。当光明重新来临时，林小鹿看见对面座位上有个小女孩，正用蜡笔在图画本上画戒指——一枚大戒指套着一枚小戒指，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妈妈和宝宝"。
闲鱼提示音突然响起。系统通知："您发布的商品'祖传婚戒'已被拍下，买家留言：'谢谢，他会喜欢的'。"
林小鹿点开买家主页，最新动态更新了："今天QL的手指动了，医生说这是好兆头"。配图是ICU玻璃窗上的倒影，一枚铂金戒指挂在窗边的输液架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回到家时，齐朗正在厨房煮泡面。林小鹿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个银色指环——用数据线里的铜丝编的，接口处还打着精巧的结。
"临时替代方案。"齐朗注意到她的视线，局促地转了转那个简陋的指环，"等喷泉戒指找回来..."
林小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后，里面是两枚用锡纸折成的戒指，边缘还留着整齐的折痕。
"晴天给的。"她将其中一枚套在无名指上，"她老公住院时折的。"
齐朗的泡面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他关掉火，小心翼翼地拿起另一枚锡纸戒指。铝箔在灯光下闪着廉价的光泽，内圈用圆珠笔写着"QL♡LXL ∞"。
"永久有效？"齐朗的声音有些发抖。
林小鹿转动着手指上的锡纸环："直到喷泉戒指回来为止。"
窗外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无名指处的光斑微微发亮。闲鱼APP突然弹出通知："'晴天'给您发送了新消息"，点开后是一张照片——病床上的男人戴着那枚铂金戒指，阳光透过窗帘在他苍白的指尖跳跃。
齐朗的呼吸喷在林小鹿耳畔："要写个自动回复吗？"
林小鹿摇摇头，在对话框里手动输入："祝QL早日康复"。发送前又补了一句："我们的戒指也是QL♡LXL"。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厨房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两枚锡纸戒指在光线下交相辉映，像极了那年婚礼上，香槟杯碰撞时迸发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