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林薇是在十六岁，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短裤，膝盖上沾着泥点，手里攥着半根融化的草莓冰棍，站在我家玄关喊我外婆“妈”。我妈在厨房扯着嗓子喊我：“叫小姨！”
我盯着她腕骨上那串廉价的塑料珠链，珠子被汗水浸得发黏，和我手腕上的一模一样。那天我才知道，这个比我高半头、笑起来有虎牙的女孩，是我外婆四十岁意外怀上的小女儿，和我同岁。
“你也喜欢吃草莓味？”她把快化完的冰棍递到我面前，指尖沾着粉色的糖渍，“我攒了三天早饭钱买的，给你尝一口。”
我没接，转身进了房间。门缝里我看见她把冰棍塞进自己嘴里，嚼得冰碴子咯吱响，珠链在手腕上晃来晃去，像条吐着信子的蛇。
01重逢的獠牙
“小远，帮小姨拿下行李箱！”
林薇的声音从楼道里传过来时，我正攥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屏幕停留在她朋友圈的订婚照。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靠在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怀里，笑起来虎牙藏得很隐蔽。男人叫陈默，是她在律所的同事，朋友圈里全是加班打卡和法律条文，无聊得像本新华字典。
我起身开门，她正好站在门口，米色风衣的下摆扫过我的鞋尖。陈默跟在她身后，手里拎着两个印着logo的礼品袋，客气地朝我笑：“你就是小远吧？经常听林薇提起你。”
“嗯。”我接过林薇的行李箱，指尖故意蹭过她的手背，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抬头瞪我，眼里却没什么怒气，只有点无奈的笑意，“几年不见，你怎么还这么没大没小？”
“我本来就比你小四个月。”我把行李箱拖进客房，听见她在客厅跟我妈抱怨，“小远这孩子，小时候就跟我对着干，现在还是这样。”
陈默的声音很温和：“年轻人嘛，活泼点好。”
我靠在门框上，盯着陈默的后脑勺。他的头发梳得很整齐，发胶的味道混着林薇身上的栀子花香飘过来，像根针似的扎进我喉咙。我想起上周在她公司楼下看见的场景，他给她开车门，替她挡开人群，手指轻轻拂过她耳边的碎发——那动作本该是我的。
“小姨，”我走过去，手里拿着两瓶冰啤酒，“陈哥喝啤酒吗？我爸珍藏的，说是德国进口的。”
陈默刚要开口，林薇就抢着说：“他胃不好，不能喝冰的。”
“就喝一瓶没事吧？”我把啤酒递到陈默面前，眼神没给他拒绝的余地，“第一次来我们家，不喝点说不过去吧？小姨你也太护着他了。”
陈默笑了笑，接过啤酒：“没事，少喝点没关系。”他拉开拉环，泡沫涌出来，溅在他干净的西裤上，“哎呀，不好意思。”
“没事，我家有洗衣液，等会儿给你洗了就行。”我盯着那片湿痕，像看到了猎物身上的伤口，“小姨，你陪陈哥喝，我再去拿点下酒菜。”
厨房冰箱里有我昨天特意买的卤味，还有冰镇的小龙虾。我把小龙虾倒进盘子里，指尖沾了点辣油，故意在牛仔裤上蹭了蹭。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我昨天联系的那个女人发来的消息：“哥，七点准时到楼下，房卡我已经拿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