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苏清雪没有合眼。
酒店经理的话，是她沉入深海后，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紧张，忐忑，还有一丝不敢深思的期待，在她心头反复纠缠。
天刚蒙蒙亮，她就起了床，仔仔细细地化了淡妆，试图遮掩住满脸的憔悴。
她换上了一套最得体的职业套装，想让自己看起来更专业，更有底气一些。
尽管她自己都觉得这只是徒劳。
父亲苏国强早已在楼下客厅等着，眼窝深陷，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清雪，他……真的会去吗？”
苏国强开口，嗓音干涩。
“会的。”
苏清雪回答，她强迫自己吐字清晰，不带上一丝颤抖。
车子一路驶向天海集团总部大楼。
那座高耸入云的建筑，在清晨的阳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压得人喘不过气。
总裁办公室里，暖气开得很足，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寒意。
张扬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脸上缠着一圈圈的绷带，只露出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刚进门的苏清雪父女。
他的父亲，天海集团总裁张建军，坐在宽大的老板椅后，面无表情，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想求我？”
张扬先开了口，他咧开嘴，动作牵动了脸上的伤口，让他嘶了一声。
“可以啊。”
他的视线在苏清雪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
“苏清雪，你跪下来求我，再陪我喝顿酒，我就考虑考虑。”
苏清雪的身体僵住了。
昨天才被击碎的世界，好不容易用那一丝希望粘合起来，此刻又被这句话砸得粉碎。
“我儿子被你们害得这么惨，三千万赔偿一分不能少！”
张建军冷冷地接话，敲击桌面的声音停了。
“还想合作？”
“做梦！”
苏国强满脸通红，屈辱与愤怒交织，但他只能强行压下去。
“张总，小孩子之间有点摩擦很正常，您看……”
“张扬贤侄的医药费，我们苏家全包，另外再备上一份厚礼，给您和贤侄赔罪。”
他近乎哀求地说道，腰几乎要弯到了九十度。
“赔罪？”
张扬怪笑起来。
“你觉得我缺你那点钱？”
张建军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苏国强，时代变了。”
“现在的苏家，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我今天让你们进来，就是想告诉你们，别抱有任何幻想。”
“要么赔钱，要么，就等着破产清算吧。”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苏国强和苏清雪的心上。
苏国强还想说什么，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苏清雪的视线，越过他们，落在了墙壁上那面巨大的挂钟上。
时针，分针，秒针。
秒针正在一格一格地，坚定地走向那个数字。
九点五十五分。
叶辰，真的会来吗？
还是说，那只是酒店经理随口的一句敷衍？
是了。
他凭什么来？
自己那样对他，他凭什么还要来帮这个烂摊子？
她的心，随着秒针的跳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
九点五十九分。
办公室里，只剩下张扬父子轻蔑的呼吸声。
苏清雪的眼前开始发黑，身体微微晃动。
绝望，再次将她吞没。
十点整。
秒针与分针、时针重合。
“砰！”
一声巨响。
办公室那扇厚重的实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重重地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
一个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山峦般沉默的男人。
是叶辰。
“你……你怎么进来的！”
张扬看到叶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发出一声尖叫。
张建军的脸色也瞬间大变，他猛地站起，厉声喝道。
“保安！”
“保安死哪去了！”
他的话音未落。
跟在叶辰身后的龙五动了。
一步上前，众人只看到一道残影。
“啪！”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办公室里回响。
龙五左右开弓，几下就把刚刚还嚣张无比的张扬抽得陀螺般旋转，最后瘫在地上，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彻底变成了猪头。
“你敢！”
张建军又惊又怒，下意识想去阻拦。
龙五只是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就那一眼。
张建军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仿佛被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再也动弹不得。
叶辰看都没看地上的张扬。
他径直走到张建军的办公桌前。
他拿起了桌上那份早已拟好的，针对苏家的赔偿合同。
然后，当着张建军的面，慢条斯理地，将它撕得粉碎。
纸屑纷纷扬扬地落下。
“这份合同，配不上我。”
叶辰丢掉手里的碎纸，抬起头，看向脸色铁青的张建军。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跪下。”
“求苏家跟你合作。”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苏清雪和苏国强都呆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几秒钟后，张建军怒极反笑。
“小子，你太狂了！”
“你知不知道我天海集团背后是谁？”
“是省城‘王家’！”
“我一个电话，就能让你在江城消失！”
他恶狠狠地掏出手机，就要拨号。
可他刚拿出手机，手机就自己响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屏幕上跳动的，正是“王董”两个字。
他立刻换上一副得意的表情，挑衅地看了一眼叶辰，得意地按下了免提键。
“王董，您来得正好……”
电话那头，不等他说完，就传来一个惊恐到变了调的咆哮。
“张建军你个蠢货！你惹了谁？”
“赶紧给叶先生跪下磕头！”
“不然我们王家和你一起完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