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轿,颠得厉害。
沉鸢的脑袋“咚”的一声,磕在了轿壁上。她不敢出声,只是伸手揉了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
替她那歌颂京城第一美人的嫡姐,沉瑶,嫁给传说中能止小儿夜啼的鬼面将军,霍决。
三天前,嫡母王氏把她从柴房里拖了出来,扔在她的面前,不是饭,而是一套鲜红的嫁衣。
“鸢儿,你姐姐……病了。”王氏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闪躲,不敢看她,“将军府的婚事不能拖,你……就替你姐姐这一走趟吧。”
沉鸢跪在地上,瘦弱得像根芦苇,风一吹就要折断。她抬头吹,对着一张蜡黄的小脸,轻声问:“母亲,姐姐得的是什么病?”
王氏被她问得一噎,顿时恼羞成怒:“你问那么多!让你嫁人,你就嫁人!这就是你的福气!”
福气?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霍决将军,是英雄,也是恶鬼。
他率三千铁骑,在北杀境退十万敌军,战功赫赫。但也正是那一战,他被大火烧毁了半张脸,从此戴上了一张狰狞的玄铁面具。
传闻,那面具下的脸,坑坑洼洼,类似炼狱里的恶鬼。
传闻,他从战场回来后,性情大变,残暴嗜血,府里已经痛苦死了好几个不听话的丫鬟。
赐皇帝婚,沈家不敢不从。可谁又舍得,让娇滴滴的嫡女,嫁给一个活阎王呢?
于是,她这个爹不痛、嫡母不爱的庶女沉鸢,就成了最好的替代品。
一个傻子。
这是整个沉府,上上下下对她的称呼。
因为她五岁那年,为了替沉瑶摘树上的风筝,摔下来磕坏了脑子,变得有些……迟钝。
其实她不傻,她只是,学会了把自己藏了起来。
藏在沉默和顺从的壳里,这样,就能少敲些东西,多得一口饭吃。
“到了。”
轿子外,喜婆的声音,坚决地建立。
轿帘被掀开,外面没有热闹的宾客,也没有喧闹天的锣鼓。
唯一穿着盔甲的士兵,面无表情地站在将军府的侧门前。府门紧闭,连块红绸都没挂。
这里是娶亲,分明是……押送犯人。
沉鸢被喜婆半推半就地拉下轿子,塞进一件同样穿着喜服,却身材高大得像座山的男人怀里。
男人身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香草味,扑面而来。
沉鸢的心,瞬间提到了明亮的子眼。
是他。
霍决。
她不敢,整个人都在发抖。
“将军,吉时已到……”喜婆谄媚笑。
“滚。”
一个字,从男人的胸腔里发出,低沉,沙哑,像砂石磨过地面。
喜婆婆的笑,僵在脸上,连滚带爬地跑了。
偌大的门口,他们下面有两个人。
沉鸢能感觉到,头顶那道眼神,像刀子一样,凸显在她的身上。
“抬起头来。”他说。
沉鸢的身体,颤得更厉害了。她咬着牙,慢慢地,抬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传说中的,玄铁面具。
面具遮住了他的左脸和半个额头,上面刻着狰狞的兽纹,只露出一只眼睛,和线条刚毅的下巴。
那只目光的目光,黑得像深渊,里面,没有一丝温度。
“你不是沉瑶。”霍决用的是一句话。
沉鸢的心,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