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桌面上震动，屏幕亮起张明的消息：「江总！重大进展！查到林嘉铭在斯坦福的更多黑料！实锤论文抄袭同组华裔学生成果，还有至少两起被压下的性骚扰指控！」
江永飞的目光扫过屏幕，指尖在键盘上停顿片刻，冷静回复：「证据整理完备后，同步法务团队，按既定诉讼策略推进。」他没有选择将这些肮脏的过往透露给沈庆琳。一方面，路是她自己选的，苦果自当由她尝；另一方面，他不屑于成为那种分手后还要费尽心机诋毁前任新欢的可怜人。沉默，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体面。
夕阳的金辉温柔地涂抹着古老的校园，广播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年轻的学生们像潮水般涌向食堂。江永飞从长椅上站起身，轻轻拍掉裤子上沾染的几片梧桐落叶。五年刻骨铭心的感情，竟在这独坐校园的一下午时光里，被彻底梳理、审视、然后平静地画上了句号。没有歇斯底里的争吵，没有泪眼婆娑的挽回，只有一场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自我剖析与最终决断。
走出校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路过那家曾是他们周末据点的小奶茶店。柜台后的女孩抬头，眼睛一亮：“呀！好久不见！还是老规矩，珍珠奶茶去冰半糖？你女朋友呢？今天没一起？”
“一杯就好，谢谢。”江永飞没有接后面的话茬，声音平静无波。
接过那杯承载着过往甜蜜记忆的饮品，他走向地铁站。路过一家灯火璀璨的婚纱店，橱窗里模特身上那件缀满水晶的华丽白纱，刺痛了他的记忆——半年前，沈庆琳曾驻足于此，手指轻点玻璃，满眼憧憬地说：“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要穿这样的！”当时他笑着应允：“好，等你生日，我带你来订。”
如今想来，沈庆琳口中那些关于未来的绚丽图景，大抵只是即兴的、不负责任的幻想泡泡，轻飘飘没有根基。而他却像个虔诚的信徒，将每一句都郑重刻下，并拼尽全力试图将其变为现实。这种从一开始就失衡的投入，早已为今日的坍塌埋下了伏笔。
回到清冷的公寓，江永飞换上舒适的家居服，打开电脑。邮箱里塞满了工作：法务部发来了针对科锐和林嘉铭的起诉进展报告，新组建的攻坚团队汇报了“涅槃”原型机振奋人心的初步测试数据，苏梦瑶则转来了几份亟待审阅的关键投资协议草案。生活被繁重却目标明确的工作填满，反而成了隔绝胡思乱想的坚实壁垒。
就在他准备关机休息时，一封新邮件猝不及防地弹了出来。发件人：“沈庆琳”。主题栏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江永飞的手指悬停在触摸板上方，几秒钟的静默后，还是点了下去。
「永飞：
这五个日夜，我像陷入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不断回放我们在一起的五年。你给予我的好，点点滴滴，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我终于看清自己亲手摔碎了什么……如果可以重来……
对不起。这句迟来的、苍白无力的对不起。
庆琳」
邮件不长。江永飞平静地读完，内心竟无一丝波澜，只觉得像看了一场与己无关的悲情戏码。他甚至感到一丝淡淡的、近乎抽离的怜悯——既是对邮件那端悔不当初的沈庆琳，也是对那个曾经掏心掏肺、如今只剩背影的自己。
没有回复。他直接关掉邮箱窗口，随手点开了音乐播放器。随机播放的第一首歌，前奏刚起就让他微微一怔——是林宥嘉的《成全》。“我对你付出的青春这么多年，换来了一句谢谢你的成全……” 歌词精准得像把手术刀。江永飞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淡笑，指尖轻点，切到了下一首。
冲完热水澡，躺进柔软的床铺，江永飞拿起床头那本落了层薄灰的《原则》。翻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一行被无数人划过的句子跳入眼帘：
＞ “痛苦 + 反思 = 进步。最大的错误是不从错误中学习。”
江永飞拿起钢笔，在这句话下方，郑重地划下了一道清晰有力的横线。这段倾覆的感情废墟，最终教会了他什么？或许是：永远不要将自我价值锚定在他人飘忽的爱意上，永远不要在名为爱情的祭坛上，打折出售自己珍贵的尊严。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柔和的光，是苏梦瑶：「明早演示前，需敲定股权结构调整细节。七点整，公司见。」
江永飞秒回：「准时到。」
放下手机，关掉台灯。浓稠的黑暗温柔地包裹上来。纷乱的思绪如同退潮的海水，渐渐平息，只剩下极度疲惫的身体渴望着深沉的休憩。明天，将是至关重要的一天。而他，已经学会了将每一分宝贵的力气，精准地投向真正值得的战场。
窗外，一轮皓月当空，清辉遍洒人间。这月光同样照耀着马尔代夫碎银般的海浪，照耀着城市另一端某间公寓的窗棂，照耀着每一个或心满意足、或心碎难眠的灵魂。月光从无偏私，正如时间这位最公正的医者，终将抚平一切或深或浅的创痕。
江永飞翻了个身，沉入了久违的、无梦的酣眠。
晨光中的会议室。
金色的朝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进来，在光洁的长桌上投下一道温暖明亮的光带。江永飞坐在主位，目光沉稳地扫视着鱼贯而入的新团队成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紧张与期待的肃穆感。今天，将是“涅槃”原型机的首次正式内部演示，关乎公司能否绝地反击，一战翻身。
“人都齐了？”江永飞侧头问身边的张明。
“就差周总监，她还在实验室做最后的数据校准和稳定性测试。”张明话音刚落。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穿着最简单的白色棉质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齐肩的黑色短发利落干净，怀里抱着一个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银色密封箱。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睛——明亮、锐利，像淬火的星辰，此刻正全神贯注于怀中的箱子，仿佛那是世界的中心。
“抱歉，最后一步优化耗时超出预期。”她的声音平稳，没有多余的情绪，径直走到会议桌空位，将箱子小心放下，“这就是‘涅槃’原型机一号。”
“各位，这位是周雨晴博士，我们新任的技术总监。”江永飞向众人介绍，语气带着尊重，“斯坦福计算机博士，前Google X实验室核心研究员。”
周雨晴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打开密封箱复杂的卡扣。一台充满未来感的流线型设备显露出来，外壳是哑光的深灰色合金。她纤长的手指在侧面几个感应区快速操作，机器内部传来一阵低沉而稳定的嗡鸣，如同沉睡巨兽苏醒的呼吸。
正前方的投影大屏瞬间点亮！复杂的、动态流淌的三维量子比特结构图与实时演算数据流交织呈现，其复杂与精妙程度远超在场所有人的想象！随着周雨晴在平板电脑上输入指令，屏幕上的图像瞬息万变，展示出令人瞠目结舌的运算速度与恐怖精度。
“…根据基准测试，”周雨晴的声音如同她演示的机器一样，冷静、精准、不带一丝波澜，“处理同等规模、传统超算集群需要耗时72小时的高维混沌模型数据，‘涅槃’仅需8分17秒。同时，能耗仅为传统方案的9.3%。”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震惊的脸，最后落在江永飞身上，“科锐科技窃取并引以为傲的那套技术架构，在‘涅槃’面前，其代差如同算盘之于天河超级计算机。”
整个会议室陷入了绝对的寂静，只剩下设备运转的微弱蜂鸣和投影仪风扇的声音。每个人都被这跨越式的技术碾压深深震撼，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江永飞凝视着屏幕上那跳跃的、代表着绝对力量的数据流，一股久违的、近乎沸腾的兴奋感从心底最深处汹涌而起——这才是他当年舍弃一切投身创业时，所梦想触碰的技术巅峰！
“量产时间表？”江永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小批量工程验证机，三个月内下线。正式量产，六个月。”周雨晴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前提是，实验室的后续研发和中试预算必须充足且及时到位。”
“预算不是问题。”江永飞斩钉截铁，目光转向财务总监，“重新规划所有资金流，‘涅槃’项目优先级调至最高，全力保障！”
会议结束，人群带着兴奋的议论声散去。江永飞叫住了正欲离开的周雨晴：“周博士，方便单独聊几句吗？”
公司楼下的精品咖啡店，清晨的客人寥寥无几。周雨晴点了一杯纯粹的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仿佛那才是她需要的唯一能量来源。她抿了一口，开门见山：“江总，有什么需要我补充说明？”
“首先，真诚感谢你选择在关键时刻加入我们。”江永飞语气诚挚，“其次，我很好奇，”他注视着对方，“为什么离开Google X？那里对任何技术人来说，都堪称圣殿。”
周雨晴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眼神瞬间冷冽如冰：“个人选择。”
“这个选择，”江永飞试探着，目光如炬，“和林嘉铭有关吗？”
周雨晴的动作彻底停滞。杯沿离开嘴唇，她抬起眼，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江永飞穿透：“苏梦瑶告诉你的？”
“她只提到你们在斯坦福时期有过节，而且过节很深。”江永飞捕捉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具体是什么过节？”
“陈年旧事。”周雨晴的声音像结了冰的湖面，寒意刺骨，“他剽窃了我博士论文的核心算法框架雏形，并利用他导师的权势，在我投诉时施压，将事情强行压了下去。”
江永飞了然地点点头，眼神锐利：“明白了。他现在是我们最重要的敌人，没有之一。”
“这也是我接受苏梦瑶邀请的核心原因之一。”周雨晴毫不避讳地迎上江永飞的目光，语出惊人，“听说，你的前女友，为了他，抛弃了你？”
这过于直白的问题让江永飞猝不及防，差点被自己的呼吸呛到：“事情……比较复杂……”
“男女之事，从来就没简单过。”周雨晴放下咖啡杯，干脆利落地站起身，“但技术是纯粹而诚实的。我会倾尽全力，助你碾碎科锐和林嘉铭。”她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至于其他的，与我无关。”
看着她挺直脊背、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江永飞忍不住牵动嘴角，露出一丝由衷的笑意。周雨晴的锋芒毕露和毫不矫饰，如同她钟爱的那杯纯粹黑咖啡，入口苦涩强烈，却有着令人瞬间清醒、充满力量的纯粹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