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到了血腥味,所以,他回来了。
“阿决,云伯伯他……为何会突然回来?”祁岁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她对云拓,有敬,有爱,但更多的,是畏。
“陛下不必担忧。”我上前一步,声音沉稳,“云老将军或许只是挂念陛下,回京探望。臣这就去驿馆,替陛下问安。”
“也好。”祁岁宁点了点头,但眉宇间的忧色,并未散去。
我没有去驿馆。
我知道,此刻去找他,无异于自投罗网。我需要做的,是静观其变。
当天下午,云拓便一身尘土地进了宫。他没有先去拜见女帝,而是直接闯进了我处理政务的政事堂。
他进来的时候,我正在批阅一份奏折。
我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说道:“老将军一路风尘,不先去面见圣上,来我这小小的政事堂,所为何事?”
“沈决。”
他叫了我的名字,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像一口沉重的铜钟,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回响。
“老夫只想问你一句,张敬尧,是你杀的吗?”
我终于抬起头,迎上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浑浊,布满血丝,却像鹰隼一般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最深处的阴暗。
我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笔。“老将军说笑了。张尚书是罪证确凿,畏罪自尽,与本官何干?”
“罪证?”云拓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地图,狠狠地摔在我的桌案上,“老夫镇守北境三十年,这张地图上的每一座山,每一条河,都刻在老夫的脑子里!你伪造的那些所谓‘粮草亏空’的地点,有些他妈的连草都长不出一根!你用这种东西,去骗陛下,你当老夫是死的吗?!”
他的声音,如平地惊雷,震得我耳膜生疼。
我心中一凛。
我千算万算,算到了人心,算到了权谋,却唯独漏算了,一个老将对自己镇守了一辈子的土地,那份深入骨髓的熟悉。
但我的面上,依旧毫无波澜。
“老将军,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袍,身高上,我甚至比他这个沙场老将,还要高出半分。“你这是在质疑陛下的圣明吗?”
我故意将祁岁宁搬了出来。
云拓的脸色,果然一变。他可以质疑我,但不能质疑女帝。
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你究竟是谁?你接近陛下,到底有何目的?”
“我的目的,就是辅佐陛下,开创一个万世太平的盛世。”我与他对视,寸步不让,“倒是老将军你,无诏回京,手握重兵,意欲何为?难道……是想清君侧吗?”
“你!”云拓被我气得浑身发抖,他戎马一生,何曾见过我这般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弄臣。
他知道,与我做口舌之争,毫无意义。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充满了警告与杀意。“沈决,你给老夫等着。老夫这就去面见陛下,一定会让她,看清你这张伪善的脸皮!”
说完,他猛地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苍老而挺拔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
我知道,真正的危机,来了。
云拓不是张敬尧。他对祁岁宁的忠心,是刻在骨子里的。只要他将那些地图上的疑点呈上去,以祁岁宁的聪慧,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