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在看清他脸的那一刻，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是他。
怎么会是他？
那个化成灰我都认得的男人。
他从容地走到演讲台前，调整了一下麦克风。当他抬起左手，准备翻开演讲稿时，袖口微微滑落，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清晰的、浅色的月牙形伤疤。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的弦彻底断了。
周围的掌声、欢呼声，他磁性悦耳的开场白，都变成了尖锐的噪音，疯狂地撕扯着我的耳膜。
五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下午，教学楼顶楼，冰冷的风刮在脸上，刀割一样疼。
他就是这样，用这只带着月牙疤痕的手，抢过我准备参赛的画稿，轻蔑地笑着，一页一页，全部撕碎。
“姜迟，就凭你，也配画画？”
纸屑像一场绝望的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埋葬了我当时全部的梦想和尊严。
而他，和他的那群朋友，就站在一边，用看垃圾的眼神，欣赏着我的崩溃。
现在，这个毁掉我前半生的人，却以一个成功者的姿态，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接受着所有人的崇拜和敬仰。
而我，依旧是台下那个，见不得光的丑小鸭。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恨意，瞬间将我吞没。
我再也待不下去，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不顾一切地朝出口冲去。
周围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我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逃离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就在我快要冲出大门时，手腕突然被人从后面攥住。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确定和震惊：“……姜迟？”
02
我僵在原地，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塑。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那只攥着我手腕的手，温热、有力，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这双手，曾在无数个深夜，通过冰冷的屏幕，给了我最温暖的慰藉。
可现在，它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让我浑身发冷，止不住地战栗。
“真的是你？”裴颂的声音里，震惊已经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恐慌，“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缓缓转过身，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
他的脸，比五年前更加成熟，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轮廓分明，英气逼人。可那双眼睛，那双曾经充满了戏谑和轻蔑的眼睛，此刻却写满了慌乱。
“怎么，裴总监不认识我了？”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字一句地开口，“五年前，在天台上，你不是说，我这种垃圾，只配在泥里待着吗？”
“垃圾”两个字，我说得特别重。
裴颂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攥着我的手猛地一松，仿佛被烫到了一样。
他后退了一步，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人群开始向我们这边聚集，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那不是‘ECHO’的裴总监吗？怎么回事？”
“那个女的是谁啊？看起来脸色好差。”
“什么情况？这是现场开撕了？有点东西啊家人们。”
我不想在这里，和他上演一出难堪的闹剧。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淬满了五年来的所有恨意和屈辱。然后，我转身，头也不回地挤出人群，逃了出去。
跑出会场的那一刻，积攒了三年的眼泪，终于决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