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纸巾,低头擦了擦嘴,抬眸与我对视,片刻后缓缓走到我跟前,
云舟向来将情绪表达得很明确,开心就是开心,生气就是生气,懒得去装,也不屑去装。
这是头一回他面色空白,那双眼睛里,沉寂荒芜,毫无波澜。
「右手。」
嗓音里还带着宿醉的嘶哑。
我听话地伸出右手。
从小到大,他都会这样,让我伸出手,然后在我掌心放些小礼物。
巧克力、糖、珍珠、钻石、项链、耳坠、他的副卡、他求婚时亲手打造的素圈戒指。
我以为他这回也是要给我什么。
他垂下眼睫,捏住那枚戒指,缓缓地,一圈一圈,将它从我无名指上旋下。
戒指摩擦指节的细微触感,像是一把钝刀在我心上剐蹭。
旋到一半时,我下意识地弯起手指,紧紧盯着他,声音沙哑,
「婚礼这段时间,我确实做得不好,我向你道歉。」
「但是,为什么要到这步?」
他的手还停放在那枚戒指上。
眼神冰冷,如寒月般凛冽,
「沈轻轻,这个婚,你真的想结吗?」
那一刻,我的嘴像是被缝住般,无法张口。
「爷爷想要这场婚礼,是希望我们俩幸福美满,相互扶持。」
「云氏需要这场婚礼,是为了稳定军心,提振股价。」
「我珍惜这场婚礼,是因为我想让全世界知道,你是我云舟的妻子,是我云舟放在心尖上的人。」
他没有嗤笑,也没有阴阳怪气。
而是平淡地问我,
「你呢?沈轻轻。」
「这场婚礼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句话,狠狠砸进我的心里。
茫然到不知所措。
戒指脱离指尖,无声地落入他的掌心。
「它和公司里由你最后确认签字的合同没什么区别,都是走个流程而已。」
6
云舟走后,我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
桌上的电话响了又响。
我按下接听键,是崔特的电话。
那头说得匆忙,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打断道,
「我休息一天,所有事让张副总帮忙处理下。」
他还想再开口,我摁了挂断。
没有了电话声,屋子里静得可怕。
张妈早上做好早餐就离开了,还发消息告诉我,要好好和云舟谈谈。
我勾起唇角自嘲,要是她回来知道我们闹成这样,不知道到时候是打他,还是打我。
不想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我走出门,开上车,转转停停,到了墓园。
抱着三束花,走了进去。
看着连着的三块墓碑,我弯身依次放下花。
这是云舟的爷爷奶奶,云舟的父母,和我的父母。
十二岁那年,京郊路上发生一起车祸,货车司机疲劳驾驶,连着撞翻两辆小车,同时带走了我和云舟的父母。
领取遗体的时候,我一个人站在雨里。
货车司机当场身亡,为了多跑几趟货养家糊口的人,家里更是拿不出钱赔付。
我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再远一点的亲戚得知很难拿到赔偿,还要养我这个拖油瓶,没人愿意来。
云爷爷于心不忍,收留我回了云家。
起初他想让云舟学管理,接管云氏,云舟不愿意,他喜欢建筑设计,不喜欢商场那套诡谲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