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气不敢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我慢慢退回炕边,蜷缩起来,死死地盯着那扇门,仿佛那后面藏着噬人的恶鬼。
然而,没过多久,另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声音苍老而熟悉,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没事了,阿华,出来了,快开门吧,我是爷爷。”
是爷爷的声音!
我心头一松,几乎就要相信危险已经过去。但就在我再次产生起身冲动的刹那,一个极其细微的差别,像一根冰针刺进了我的脑海。
阿华?
爷爷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叫我“小华”,几乎从未叫过我“阿华”这个称呼!
这极其细微的差别,在此刻却如同惊雷般在我脑子里炸响!这不是爷爷!绝对不是我爷爷!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整个人缩成一团,拼命往炕角里挤,眼睛惊恐万分地盯着那扇薄薄的木门,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某种无法形容的恐怖东西破门而入。
门外那“爷爷”的声音又催促了几遍,语气渐渐从温和变得有些急促,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见我一直没有回应,那声音终于彻底消失了。
夜,重新恢复了死寂。
5
那一夜的后半段,我几乎是在极度清醒的恐惧中度过的。门外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让我如惊弓之鸟。口袋里那张符纸似乎成了我唯一的热源,被我攥得紧紧的,上面的朱砂图案恐怕都快被我手心的汗洇湿了。我不知道门外的东西走了没有,也不知道它会不会用别的办法进来,只能蜷缩在炕角,眼睛死死盯着门窗,祈求天亮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当第一缕灰白的光线艰难地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缝隙,驱散了屋内的黑暗时,我几乎要虚脱了。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但我依旧不敢合眼。
“吱呀——”
门被从外面打开了。爷爷探进头来,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憔悴和更深沉的忧虑。他看到我蜷缩在炕角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但语气却异常坚决:“小华,没事了,快起来。收拾一下,我们得赶紧走,趁早离开这儿!多待一刻都不行!”
我喉咙干涩,点了点头,挣扎着从炕上下来。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发麻。走出这间庇护了我一夜,也囚禁了我一夜的小屋,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却带不走心头的沉重。
然而,一出门,我就愣住了。
院子里,竟然站着好几个人。都是些中年汉子,穿着朴素,皮肤黝黑,是典型的庄稼人模样。他们或蹲或站,沉默地抽着烟,神情都有些凝重,目光时不时警惕地扫向院门外和四周。粗略一看,得有五六个人。
爷爷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解释道:“这些都是你的叔叔伯伯,没出五服的亲戚。我天没亮就把他们叫来了。男人多,阳气重,再加上你孙爷爷……”他指了指站在屋檐下,正默默收拾那个旧布包的孙大爷,“有他护持着,咱们肯定能顺顺当当把你送出村子。”
我心里一阵酸涩和无奈。为了我一个,兴师动众,搅得这么多长辈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