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后母去报摊买了顾清如点名要的报纸放在餐桌上。
顾清如看到《解放日报》报纸头版右下角赫然印着:
《关于顾清如同志与家庭划清界限的声明》
她慢条斯理地喝着粥,指尖在报纸上轻轻一点,唇角微勾。
从今天起,顾青卫是顾青卫,她是她。
她折好报纸塞进布包,又检查了下包里的户口本和先进青年证,起身出门。
却发现张书瑶一身素净蓝布衫,眼眶通红,正站在顾家门口。
因着张书瑶的出现,顾清如发现周围邻居已经有不少在看热闹的。
看到顾清如出来,张书瑶眼睛一亮,立即哀求道:
“清如姐,求你了,去公安局说句话吧!只要你能主动谅解,我父亲和你大哥就能轻判……”
张书瑶伸手想拉顾清如的袖子,却被冷冷避开。
顾清如面无表情:"若不是他们,我父亲怎么会被下放?
现在你让我去救他们?
有没有搞错啊?"
张书瑶的眼泪"唰"地掉下来,她突然提高嗓门:
"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大哥再怎么说也是你亲哥啊!"
——这一嗓子,直接把正在吃早饭还没上班的左邻右舍全引了出来。
弄堂口,几个端着饭碗的邻居凑过来,交头接耳:
"哎哟,就是他们顾家哦!前脚儿子举报亲爹,后脚这姑娘把大哥送进局子!"
"啧啧,造孽啊……"
"听说这顾家丫头心狠着呢,连亲哥都往死里整!"
张书瑶见有人撑腰,立刻哭得更凄惨:
"清如姐,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农村人……可你不能连亲大哥都不认啊!"
张书瑶这一嗓子,明摆着要把顾清如钉死在"冷血无情的资本小姐"的耻辱柱上!
听着周围邻里的议论,顾清如眼底寒光一闪,瞬间看穿她的伎俩。
顾清如从包中抽出今日的《解放日报》,"唰"地抖开展示,声泪俱下:
"顾青卫和你父亲张铁柱涉嫌抢劫、行窃以及破坏三线建设,是绝对的坏分子!
我和顾青卫早已断亲!
这是《解放日报》的公示!"
她手指戳向报纸上鲜红的公章,声音拔高:
"街道红委会都批准了!张书瑶,你难道要质疑组织的决定?!"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张书瑶脸色"唰"地惨白。
顾清如趁势逼近一步,说话声音让周围人听得清清楚楚:
"张书瑶,你是怎么顶替我的工作的?
要不要我宣传一下?
你那小学文化怎么能顶替我的医院名额?
我当初可是通过招考才进去的啊。"
张书瑶浑身一抖,像被雷劈中似的僵在原地。
"你、你胡说!" 她尖叫着后退。
小时候因为家里穷,没能继续念书。
她平时都假装自己是有知识的青年。
而父亲在城里,她却在农村长大,其实骨子里有很强的自卑心。
学历低更是她的死穴,没想到被顾清如当众揭短。
周围邻居都不傻。
“啧啧,还不就是仗着自己父亲在红委会的那点权力,逼着出身不好的人让出工作。真是……”
“现在他父亲倒大霉了,也不知道工作要不要还给顾清如。”
张书瑶见周围邻居开始对她投射出鄙夷的目光,败下阵来,捂着脸落荒而逃。
顾清如拍拍双手,真是太容易对付了。
这在后世来说,就是典型的白莲花一朵。
表面柔弱纯洁,内里一肚子坏水。
顾清如淡定地折好报纸收入挎包中,扫视一圈众人,轻声道:
"各位叔婶,我顾清如行的正坐的直,谁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我这可有红委会王主任给开具的先进青年证明。"
“那......哪里会啊。”
周围邻居讪笑着,端着碗各自回自己家去了。
顾清如揣着户口本先去了一趟银行,得赶紧把大嫂的钱给取出来。
一共是3375.42块,到手。
包里一共两本存折,还有一本是后母的,后母的存折里有二万三千六百元块。
这么大额的钱若是直接在银行取,一准被人举报。
她递过存折和户口本,对柜员说,“同志,我取2000元,作为父亲劳改农场生活费。”
老柜员推了推眼镜,瞥见存折上"周淑芳"的名字,突然压低声音:
"劳改家属取款要街道证明,你有吗?"
顾清如从包里取出盖有公章的《生活补助批准书》,
这是昨天在王主任办公室“窃”来的,内容则是顾清如自己写的。
有了街道证明,很快她就取了2000元钱出来。
顾清如见老柜员态度和善,并未因她劳改家属的身份而刁难。
她将存折轻轻推向前,声音清润:"同志劳驾,我想再兑换些工业金条。"
老柜员扶了扶老花镜,从柜台下取出价目表:"工业金条现价九十元一两,每人限兑二十两。不过..."他顿了顿,"也需要街道开的证明。"
"有的。"顾清如从包里拿出工业用金申请证明。
老柜员接过证明仔细核对,站起身。
不多时,他递给二十两黄澄澄的工业金条。
如此一番操作,存折里还有19800元。
她收好钱和存折,朝着公安局走去。
顾清如一到公安局,迎面就碰上了老熟人陈公安。
陈公安见她来了,眼前一亮,随即走上前来:"顾同志,你大哥的案子现在正在审查阶段,按规定不能探视。"
"我不是来探视的。"
"我是来办理分户手续的。"
陈公安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地点点头,也是,如今她大哥都被抓了,肯定要赶紧撇清关系。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陈公安领着她往户籍科走去。
推开办公室的门,陈公安和户籍科办事员打了一声招呼,那名办事员看向顾清如。
顾清如深吸一口气,对着户籍科的同志郑重其事地说:"同志,我大哥犯了严重错误,作为革命群众,我必须和他划清界限!
请求组织批准我单独立户,这样我才能更好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改造思想!"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几个办事员都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几分赞许。
这姑娘思想觉悟高啊!
有了陈公安的关照,顾清如很快就拿到了自己单独的户口本。
看着户口本上的鲜红钢印,她突然想起前世那个被大哥逼迫无奈下乡的自己,那个死在牛棚的自己。
重活一世,自己再也不是那个被逼的小可怜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户口本放进布包,
这一世,她终于把命运牢牢攥在了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