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花，你胡说什么，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妇人双眼瞪的溜圆，黝黑的脸皱成一团，显出一股尖酸刻薄相。”
“咋地，我哪句话说错了？”大顺嫂子毫不退让的怼回去，眼神轻飘飘的落在人身上，仿佛看一眼就将人鄙视到尘埃里。车上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劝起来，王婶子压着声音给于归咬耳朵：
“他家闺女就是前头跟你家男人定亲的那个，本来都说要成亲了，结果你家出了事儿，这婆娘拉着她男人过来连夜退了亲，彩礼也不肯退还。后来又将她闺女说到了邻村，结果成亲的头一天晚上，他女婿跟人喝酒喝多了，夜里走路掉河里淹死了，那家说她克夫，要她嫁过去，还是村长带着人帮忙平了的。今年又看着你家日子好过了，掂着脸让人过来撮合，你家男人没同意。”
于归算是明白为啥这人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陆陆续续又来了俩人，大家都明白怎么个事儿，虽然劝导，但话里话外都站在于归他们这边，那婶子气不过，直接跳下车走了。
“别理她，以后你见她也绕着点儿走，她家在村里的泼辣是出了名儿的，不过咱们住山脚，平日里也少进村子，反正你记得嫂子的话就行。”大顺嫂见她跳下车走了，啐了一口，转头对于归说道。
于归低低应了声，又有其他嫂子掺进话来，大家伙儿你一句我一句，西家长东家短的说起来，于归也知道了村里不少的事儿。
牛车走了有两刻钟就停在了镇子的牌坊外，于归好奇的打量起来，牌坊上刻了三个字，于归并不识字，但是听来来往往的行人估摸出写的是“青山镇”三个字。
大家伙儿穿着都差不多，大多是褐色、黑色这种耐脏的衣裳，穿那些个鲜亮的大多是日子过的比较好的。小娃子的衣服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大人给改小的，她从小也是穿着这样的衣服长大的。
镇子里叫卖的人多，两位嫂子拉着于归开始介绍，这家卖米的称实在，那家卖布的喜欢以次充好，隔壁家卖杂货的花样多，几人相伴走到一个布庄门口，王嫂子介绍道：
“我平日里绣的帕子都是在这儿寄卖的，这家东家跟我娘家是一个村儿的，人厚道，一会儿你进去了也看看料子，有合适的就买，我跟你一起去能便宜点儿。”
说着王婶子走在前面提着篮子进了门，于归跟大顺嫂跟在后面。
“掌柜的，生意兴隆。”
“哟，王娘子来了，快进快进。”
正站在柜台里面拿着个鸡毛掸子掸布料上的灰尘，听到声儿转过身来。
“上次你拿的那个绣着石榴儿的，哎哟，好卖着呢，还有那个兰花的，没两天就卖完了，一会儿我把钱算给你。”
“那敢情好，上次你给我说了来看着帕子的有好些年轻小媳妇儿的，我就记着了，这年轻小媳妇儿成了亲可不是喜欢寓意好的嘛。这次我又带了20张，有石榴花样的、有合欢花样儿的、梅兰竹菊我也绣了、也有并蒂莲的，你看看。”
于归也好奇的围了过去，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王嫂子绣的帕子，一方方拿出来，上面的花样儿活灵活现，这东西可不是他们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能用的，不说别的，就那亮晃晃的绸缎面子，于归觉得自己的手一摸怕是都要勾起丝来。于归看了新奇，留着王嫂子跟着掌柜的算价钱，就拉着大顺嫂子看起布料来。
大顺嫂子一直在观察于归，她年轻又正是爱美的年纪，况且虽说外人都道张家穷，可她却知道张家大概什么家底儿，特别是今年上半年张老大打了一头鹿，卖的钱不仅还完了外账，怕是还剩了些，不然也拿不出5两银子的彩礼来。
虽不知这俩小夫妻是不是交了底儿，但就凭张家的人品，也不会让于归过的太差，况且她也是看着张家几个撑过来的，是真心盼着他们好好过日子。
所以见于归靠过去看帕子，她就在旁边默默的观察，待看她眼神清明，脸上是单纯的欣赏后，心里也悄悄吐了一口气。
他们这样的人家，踏踏实实过日子就很好，就怕那不知一二的年轻媳妇儿手里有了钱就胡乱花销起来，虽然媒人说了她家情况，她家男人也带着张文山偷偷过去观察过，见媒人说的不是空口话文山才点头答应，但她没有亲眼所见还是不放心。
于归全然不知大顺嫂子的动作，只满心欢喜的看起布料来，这还是她第一次选料子，娘家只在她很小的时候阿爹买过一块儿回来做被面，后来弟弟妹妹出生，家里就没添过新布料，她也只在成亲的时候穿过新衣服。
不过于归心里没什么可怨的，家里阿爷阿奶的病耗光了积蓄，她爹娘靠着几亩薄田要养活他们5个兄弟姊妹，实在已经不容易。可惜她是女娃，帮衬不了太多。
那边掌柜的已经跟王嫂子算完了卖帕子的钱，王嫂子高声道：“掌柜的，那是我嫡亲的弟妹，她想给家里买些布料，做衣裳被面，你给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推荐。”
掌柜的也是实在人，闻言想了一想，抬头看着于归：“你是想买些什么样的？”
于归想了想说道：“不拘什么样式的，只是耐穿耐洗的就行。”
掌柜的想了想说道：“你是大妹子的弟妹，咱也不是外人。我这儿有批料子，是顶顶好的面料，只是染的时候被晕了色，下雨又被淋湿，有些皱，你要是不嫌弃，我拿出给你看看。这价格也只给你算作普通布料的价格。”
于归欢喜道：“那敢情好，谢谢掌柜的。”没一会儿，掌柜的抱出来一团布料，确实皱巴巴的团成一团，不过摸着倒是很舒服，王婶子道：“这摸着倒是舒服，就是这也太皱了，也看不出团，就是一团团胡乱染的颜色。”
掌柜的道：“这是我那小儿子练手染坏的，因为料子实在好，也舍不得扔，虽说被雨水泡皱了，但是花些功夫也能处理，不瞒你说，这本来我是计划拿回家给我家那位做的，不拘鞋面、被面啥的， 也能做，就是花功夫。”
于归摸着手感，她还未见过这么好的料子，到还是本能的还价道：“掌柜的，还能便宜点点儿不？”
掌柜的思索片刻，“不是我不便宜，这料子你也摸了，你再摸摸这批料子，看看，是不是这差距大的很。这好的耐洗，就是多费功夫。”
于归仔细思摸了下，心里还是舍不得，她已经想象着自己拿着这个料子可以来做什么。可以做背面，或者做冬天里衣，但是价格确实比普通布料贵一些。
“掌柜的，你看我也是成心的，我这还买棉花、还有其他布料，你看要不你就在便宜点儿。”
掌柜笑道：“看着年纪轻轻，你是会过日子的，这么着，你先选上你要的，我们算个总价，给你一起便宜。”
于归点点头，王嫂子跟大顺嫂子都帮着于归选布料，女人逛街就是恨不得能长在店里，拉拉扯扯大约半个时辰，才将棉花和各色布匹选定，最后一共花了三两一钱银子，好说歹说凑了个整，花了三两。
这还是于归长这么大第一次花这么多钱，等着掌柜的打包好了东西，她都还有些不真实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