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方成俊哭得眼睛红肿：“我哥哥醒来就说，他对不起爸爸，他不该活着，他以后再也不敢惹爸爸和阿姨生气了。
他说了两句话，又昏迷了，医生伯伯给弄了药，说哥哥半夜里不醒来就麻烦了。
苏阿姨，我哥哥会不会死啊？”
“不会的！”苏江黎给方成俊擦了把眼泪：“医生伯伯肯定能把你哥哥给救回来的，你吃饭了没？”
方成俊哭得更厉害了：“王阿姨让我去吃饭，可我吃不下，我一想到我哥哥会死，我就害怕，妈妈睡着就没了，哥哥会不会也......”
“闭嘴！”方连长训斥小儿子：“那么一点点皮外伤，咋就要死要活的，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了！”
方成俊往苏江黎背后一躲，抽抽噎噎的：
“我哥哥肯定会死，戏文里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方婷婷今天因为小弟弟摔了害我哥哥。
以前还诬陷我哥哥偷东西，说我哥哥手脚不干净，还说我哥哥打她。
我爸每次都站在她那边，每次都把我哥往死里打，就算这次没打死，早晚也会打死我哥的。
呜呜~，苏阿姨，我想我妈妈了，你说我和哥哥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见到妈妈了？”
病房里的病人和家属，忙着工作的护士医生，一听孩子这话，纷纷用谴责的目光看着方连长。
方连长脸上火辣辣的：“臭小子，你别胡说八道，人家婷婷多乖巧一个女孩儿，天天被你们两个臭小子欺负，人家都忍着没吭声，你们还想怎样？”
隔壁病床上的老太太没好气道：“我瞧着这应该是个军官吧，听说军官工资也不低啊，咋两个孩子这个天，还光着脚，连双鞋子都没有？”
伺候老太太的中年妇女那脸上的厌恶，都不带掩饰的：
“娘，你没听说过么，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就像我娘家爹，明知道我和哥哥受委屈，从来不吭半句气儿。
可我那后娘要是哪儿不舒服，他就得拿我们出气，给后娘邀功！”
另一个老头子啐了一口：“啥玩意儿啊，自己的种，和别人的种，分不清么！”
苏江黎坐在床边，摸了摸方成材的额头问王医生：
“他肋骨断了，要不要做手术？”
隔壁老太太啧啧：“天爷，这怕不是后爹吧，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把人肋骨给打断了，还怪能下手的！”
方连长捏着拳头，想说什么，可周围人看他那目光不善，他一时也说不出口。
一低头，就看见方成俊黑黝黝的小脚。
“你为啥不穿鞋子？”
方成材眼泪又开始流：“我妈走时，给我和哥哥做的鞋子，都已经穿不了了！阿姨，我听后妈说，以前的人裹小脚，这样脚小一点，是不是就没那么废鞋子了？”
“你！”方连长觉得他一张老脸，今儿被两个臭小子给丢得干干净净。
他压住心头怒火，深吸一口气：“你妈没给你们买过鞋子？”
他口里这个妈，指的是黄美丽。
黄美丽要上班，还要照顾小儿子，那做鞋肯定是没时间的。
但他每个月工资，全部给了黄美丽，不信她没给两个孩子买过鞋子。
方成俊噗通跪地上，有模有样的举起小手：
“我方成俊对天发誓，要是黄阿姨给我和哥哥买过衣服鞋子，哪怕是买过一颗糖，我撒谎说没有，那就让我和哥哥这辈子断子.....”
后头过来的王金凤一把捂住方成俊的嘴：
“哎哟，我说娃，举头三尺有神明，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的!”
方成俊挣扎：“我就是要说，男子汉大丈夫，敢说敢当，没有的事，我为啥不敢说。
老天爷是有眼睛的，真要下道雷，那也是好先劈说谎的人！”
苏江黎将方成俊给搂怀里：“说得没错，要真有神灵，也该是那些说谎不要脸的人下地狱，咋说也轮不到说真话的人！”
她看太稀罕这小家伙了，这小嘴叭叭的，能说出这么多东西来。
这都跟谁学的呀！
王医生抽了个空回答苏江黎的话：“先保守治疗，看看能不能接上，能接上就不做手术了。
这么小的孩子，做手术太遭罪了！”
护士拿着单子过来：“谁是方成材家属，交一下医药费，一共38块钱！”
方连长不知道在想啥，站着没动。
苏江黎和王金凤齐齐盯着他：“他这个当爹的不交，总不能是在等我们这些乐于助人的，好事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吧！”
李改英拍了拍方连长：“老方，你愣着干啥呢，给孩子交钱啊!”
"哦哦！"方连长压根没有去办手续交钱的意识，那以前孩子有个病痛啥的，都是孩子妈张罗，他一个大男人，哪儿会这些啊。
李改英一提醒，他才想起要交钱的事。
手一摸口袋，人就有些尴尬了：“小苏，能不能帮忙你帮我先垫一下？”
苏江黎睁大眼睛：“你堂堂一个连长，连三十几块钱都拿不出来？”
照顾老太太那个中年妇女嗤了一声：“不用想，他是真没有，每个月一发工资，肯定全都给后头媳妇了。
这套路，我熟得很，我老子就是这样的，害得我们兄妹俩从小到大，没穿过一件新衣服，没吃过一顿像样饭，长大后一身的病！”
方连长被所有人目光盯着，浑身不自在“：“天天上班忙工作，谁没事成天带着钱啊！”
李改英开口：“这钱我以妇联名义垫付，方连长，你回头可别以家里困难周转不开，拿些乱七八糟的借口，不还我们妇联的钱啊！”
方连长觉得备受耻辱：“李主任，我能是那样的.......”
我能是那样的人吗？
你是！
病房里的围观群众眼里，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个意思。
方连长交了钱回来。
方成材已经醒了，人还很虚弱，可一看到方连长进来，吓得一哆嗦就要翻身下床。
“我...我不治了，让我出去，我不治了！”
方连长那火气瞬间上涌：“小王八蛋，老子交了五十块，你说不治了，你觉着进医院好玩，存心耍老子是不是？”
“你闭嘴！”苏江黎呵斥一声，随后柔声问方成材：
“成材，你别害怕，慢慢说，为啥不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