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城的酒吧——来生，今晚依旧像个塞满了荷尔蒙、酒精和危险梦想的金属罐头。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合成酒的甜腻、汗水、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以及改造体过载时散发的臭氧焦糊气。墙壁上闪烁的全息广告像是得了癫痫，光线穿过烟雾，在地板黏糊糊的污渍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都他妈给老子让开！”曼恩如同移动的装甲堡垒，轰隆着撞开酒吧那扇饱经风霜的门。他那几乎完全被金属取代的庞大身躯每走一步，都让脚下的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军用级的大猩猩手臂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猩红的电子眼扫视着拥挤的吧台和卡座，嘈杂的人声瞬间低了几个分贝。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看起来面容冷峻的年轻人——泽克。
他穿着一件明显不属于这里的、老旧磨损的军用作战服，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但更多的是对这个传奇之地的好奇和仿若任何环境都能保持冷静的镇定。
“酒保！这边！老规矩！”曼恩粗犷的嗓门再次压过酒吧的喧嚣。
丽贝卡把霰弹枪往桌子下一放，身子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好奇地盯着泽克：“喂，新人，叫泽克是吧？以前在哪混的？看你这身板，应该不是坐办公室的料。”
皮拉在旁边挤眉弄眼，用他那巨大的机械手指着泽克：“哈，我猜他是哪个小公司的保安？或者是给哪个偏远地方的流浪者当保镖？对吧？你身上那股子土味儿，可瞒不过我的高科技电子眼！”
“安静点，皮拉。”多莉欧的声音依旧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别吓着新人。泽克，他们就是这副德行，别往心里去。”她转向泽克，眼神柔和了一些，“曼恩很少直接带人回来，你能让他看中，肯定有你的过人之处。”
露西依旧低着头，似乎在操作她的虚拟界面，但耳朵显然在听着这边的谈话。她没有抬头，只是冷不丁地又问了一句：“你的军用作战服，不是NCPD的制式装备，也不是公司货。哪来的？”
琦薇这时抬起头，面具下的眼神透过烟雾落在泽克身上，带着一种评估货物的审视感。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圈在灯光下变幻着形状。
泽克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迎向丽贝卡的挑衅，又扫过皮拉的戏谑，最后落在多莉欧和露西身上。他开口了，声音平静，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干练：“我叫泽克。以前确实当过兵，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
他没有直接回答丽贝卡的问题，而是转向露西，“这身衣服？很久以前的事了。至于神经接口，”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附近，那里几乎看不出改造的痕迹，“一个老朋友帮的忙，手艺还行。”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没有透露过多信息，也化解了当前的尴尬。
曼恩满意地点点头，抓起酒保送来的第一杯酒，猛灌了一口：“听到了吗？泽克是老兵！不是你们这些街头混大的小崽子能比的！”他转向泽克，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欲，“小子，以后有什么麻烦，报我的名字！在夜之城，曼恩这个名字，多少还是有点分量的！”
丽贝卡撇撇嘴，似乎对泽克滴水不漏的回答不太满意，但也没再追问。她拿起酒杯，对着泽克举了举：“行吧，老兵。既然加入了，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先干一杯！欢迎来到……疯子的世界！”她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脸上露出兴奋的红晕。
皮拉也举起酒杯，嘿嘿笑着：“对对！干杯！不过新人，以后装备维护可以找我，包你满意！当然，得给钱！”
泽克拿起面前的酒杯，里面是某种散发着刺鼻化学品味道的琥珀色液体。他看了看杯子，又看了看周围这些性格迥异，却又因为某种纽带聚集在一起的边缘行者们，最后，他将酒杯举起，对着众人，微微一笑。
“敬来生。”他说道，然后将那杯劣质合成酒一饮而尽。
酒液顺着喉咙流淌而下，烧灼感直抵胃部。但泽克的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脑中闪回的，是那些刻骨铭心的画面。义体被植入又取出，每一次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但他的身体仿佛天生为此而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适应、融合。那不是普通的改造，那是对人类极限的不断挑战。
他想起那些被彻底肢解又重塑的日子，那些被强行注入的作战数据，以及那些本该被格式化却仍旧盘桓在脑海中的新美国和军用科技的内部情报。那些冰冷的数据，现在成了他最大的秘密。
“新人，尝什么呢？”丽贝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的粉蓝双马尾随着她大幅度的动作晃动着。她歪着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看你这架势，是想回味一下战场上的旧时光吗？还是说，是在好奇，在夜之城，怎么才能活得更久，嗯？”
她凑得更近了些，鼻尖几乎碰到泽克的义体手臂。
“活得久？”泽克淡淡回应，他看向丽贝卡那双被改造得更大的义眼，那里面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在这里，每个人都在找活下去的理由。我只是其中一个。”
“呵，说得轻巧。”琦薇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带着一丝嘲讽，“理由可不能让你在这鬼地方活下来。只有力量，小子。或者，像我这样，足够的技艺。”她举起叼着烟的手，指尖在虚空中快速敲击了几下。
皮拉拍了拍他那笨重的义手，发出“哐当”一声：“说得没错！而且还得有最好的工具！光有一把老掉牙的破枪可不行。老大，新人的装备，是不是该升级一下了？”他期待地看向曼恩。
曼恩哈哈大笑起来，他的重型义体手臂拍打着桌沿，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拿起另一杯酒：“皮拉说得没错！不过别担心，跟着曼恩我，亏不了你！”他一口饮尽杯中物，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猩红。
“别听他胡说八道。”多莉欧皱了皱眉，她端起酒杯，杯口在嘴唇边沿停顿了一下，“曼恩他总喜欢把好东西往新人身上堆。但你需要学会选择，泽克。不是所有强化都适合你。有时候，少即是多。”
她看向泽克，眼神中带着一种审慎的提醒。
“不过话说回来，”丽贝卡又插进来，她兴奋地晃动着身子，“老兵，你刚才说你不是那种兵？那是哪种兵？像芬恩·麦克考、艾克·奥莫斯那种精英雇佣兵吗？还是军用科技那种特种部队？”她眨了眨眼，似乎想从泽克脸上看出什么。
泽克对这些问题并不意外。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和玩味。“嗯，差不多吧。都见过。”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们呢？在曼恩手下，都是做什么的？”
露西终于抬起了头，她的紫色眼瞳直接锁定在泽克脸上。她的声音轻柔又带点凉意：“我们能做的，比你想象的要多。你最好也如此。”
皮拉撇撇嘴：“我嘛！团队首席技术员！负责武器载具维护，当然，还有一些不可告人的……”他冲着泽克使了使眼色，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表情。
丽贝卡抢过话头：“我是火力！曼恩身边的突击手！见到敌人，直接轰成渣！呀哈哈哈！”她高举戴着大猩猩手臂的手臂，仿佛要将整个酒吧砸碎。
多莉欧平静地看着他们：“我负责策略和执行。曼恩负责方向，我确保团队能顺利落地。”她言简意赅。
琦薇只是淡淡吐了个烟圈，轻描淡写地补充道：“我负责把你的脑子搅成一团浆糊，再把情报抽出来。通常，不会有人知道他们被入侵过。”
曼恩拍了拍桌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行了，都别吹牛了。这些以后有的是时间让泽克了解。”他看向泽克，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意味，“小子，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但进了我的团队，就得按我的规矩来。第一，忠诚。第二，完成任务。第三，保护好你自己的狗命！明白吗？”
泽克眼神闪动，点了点头。
“很好！”曼恩拍了拍泽克的肩膀，“那好，今晚先放松一下，熟悉一下夜之城最棒的酒吧。明天，我们有第一单生意要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