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气氛凝滞。罗格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盯着泽克，瞳孔深处闪烁着震惊和难以置信。她没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雇佣兵，竟然能说出“强尼·银手”这个埋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名字。这远远超出了她对一个“新人”佣兵的认知。
“你到底是谁？”罗格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酒杯。
泽克看着她，眼中没有得意，只有平静。他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主动权。
“我是泽克，曼恩团队的新人。”泽克回答得平淡，“至于我从哪里知道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
他向前一步，拉近了距离。
“Relic芯片，它的技术原理是重写宿主神经路径，逐步替换原有意识。”泽克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仿佛在讲述一个冰冷的科学事实，“它能将人格构造体完全数字化，包括记忆、技能、情感模式。这就意味着，罗格女士，这破玩意儿能像删除文件一样，覆盖记忆，抹除一个人原有的意识，然后插入另一个人的意识。”
罗格的脸色彻底变了。震惊、恐惧、甚至一丝绝望，从她眼中一闪而过。她对Relic的了解，更多是停留在强尼的意识被困其中这一点上，对于其深层的人格覆盖和抹除功能，显然知之甚少，或者选择性忽略。
泽克看着她的反应，心中有了判断。
“这相当于人格上传，完全数字化。但你有没有想过，罗格女士，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泽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过来人的疲惫。“一个人的意识被彻底数字化，被困在芯片里，被随意替换……那个人，还是纯粹的‘他’吗？他的存在，又将如何定义？”
罗格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紧紧地盯着泽克，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她本以为Relic是救赎强尼的希望，却从未深究过这技术背后的残酷本质。
“你……为什么知道这些？”罗格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迷茫。“这些都是荒坂的核心机密，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接触到。”
泽克吸了一口香烟，烟雾缭绕在他的指尖。他没有直接回答罗格的问题，而是反问：
“罗格女士，你到底要这东西有什么用？”泽克的目光锐利，直视着罗格的眼睛，“仅仅是为了强尼？还是为了从荒坂手中夺走这项技术，然后掌控它？如果你要的只是芯片本身，我可以帮你。我脑袋里有着不少东西，也许可以帮忙。”
罗格的眼神变得复杂而挣扎。她看着泽克，似乎在评估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背景，以及他提出的“帮忙”意味着什么。她从未想过，会有人在此时此刻，向她提及这些她刻意回避的伦理困境。
“我只是……想把强尼带回来！”罗格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尖锐，带着一丝压抑的嘶吼，那是她极力掩藏在冷酷外表下的真实情感。
泽克看着罗格，他知道，她内心的坚冰正在融化。
“带回来？”泽克平静地说，“一个被数字化，被替换了肉体，甚至可能被修改了记忆的强尼，还是你认识的那个强尼吗？罗格女士，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罗格的身体猛地一震，她死死咬住下唇，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犹豫。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不敢去想。
泽克没有再逼问，他给了罗格消化的时间。他知道，这其中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和潜在的风险，但同时也意味着更大的机会。他需要罗格彻底信任他，或者至少，让他成为这次任务中不可或缺的棋子。
“告诉我所有的计划，罗格女士。”泽克的声音带着一丝诱惑，“也许我的‘旧货’，能让你的计划，变得更加万无一失。”
罗格深吸一口气，脸上复杂的情绪渐渐收敛。她重新拿起酒杯，眼神恢复了一些冷酷，但仔细观察，仍能感受到一丝疲惫。
“好。”罗格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么多……那么，我们来谈谈交易的细节。”
她看向泽克，眼神复杂。
泽克轻吐一口气，胸中似乎被压抑着的某种沉重感稍稍消散。他看着罗格那双依旧复杂的眼睛，脸上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笑容。
“我还以为，这次任务是和罗格女士身后的人有关系。”泽克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了然，“那样的话，事情就复杂得多了。”
罗格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她没有说话，只是紧盯着泽克。
“单纯的情感原因，可以理解。”泽克继续说道，他的目光穿透罗格眼中的冰冷，似乎看到了她内心深处那未愈合的伤口。“毕竟，在夜之城，情感比大量的欧元更稀有。”
他走到落地窗旁，再次看向窗外。阳光此刻有些刺眼，穿透玻璃，将餐厅的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
“不过，我帮罗格女士，更多的是在交一个人情。”泽克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自言自语，“当然，公司没什么好东西。”
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些被改造实验的冰冷场景。无菌的手术室，闪烁的手术灯，冰冷的机械臂，以及那些被强行注入身体的芯片和改造。每一次剧烈的疼痛，都伴随着身体的扭曲和精神的撕裂。他只是一个容器，承载着公司的贪婪和欲望。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实验记录员那些不带感情的声音：“适应性良好……神经元活性稳定……继续测试……”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罗格。那双平静的眼睛里，此刻却带着一丝厌倦和无法言喻的疲惫。
“所以，罗格女士，请告诉我。”泽克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打算怎么把强尼那颗烂透了的数字脑袋，从荒坂赖宣的屁股里挖出来？”
罗格的脸色在瞬间变幻了几次。泽克的话语既直接，又带着一种对公司和“数字永生”技术的蔑视。她看着泽克，眼神复杂，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不是烂透了的数字脑袋。”罗格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意，但很快又被她压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他是强尼。他需要……他需要被带回来，至少不应该继续被荒坂当成一个数据存着。”
罗格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好。”罗格的声音最终恢复了平静，她拿起桌上的Pad，将其中的情报投射到空中的全息屏幕上。复杂的结构图和数据流在空中浮现。
“既然你如此‘了解’。”罗格将平板推到泽克面前，“我们有两条主要的行动路线。第一，高层渗透。通过艾芙琳·帕克的协助，潜入绀碧大厦的员工区，然后利用她的身份和权限，向上渗透到顶层套房。这条路线需要极致的隐蔽和对荒坂安保系统的深入了解。”
罗格的目光落在泽克身上，似乎在评估他的反应。
“第二条，是战术突入。”罗格继续说道，“直接从地面突破，或者利用飞行载具从外部突入顶层套房。这条路线需要强大的火力支援，但风险也最高，会直接导致荒坂的全面反击。”
“高层渗透。”泽克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选择了第一条路线。他一边说，一边在全息屏幕上操作，将结构图放大，仔细研究着员工通道和服务区域的布局。
罗格看着泽克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个年轻人，不仅大胆，而且头脑清醒。
“艾芙琳·帕克，她的情报准确度有多高？”泽克问道，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被忽略的细节。
“她的情报是内部消息。”罗格回答，语气平静，“她与荒坂赖宣有私交，对他的行程和习惯了解得很清楚。她会提供最新的套房入口密钥和安保排班表。”
“好。”泽克轻吐一口气。
他知道，这趟任务，将决定很多事情。
泽克伸出手。阳光透过落地窗，在他伸出的手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罗格女士。”泽克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