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知沈知书速度更快，在王桂春拿起水壶的空挡，她已经用火钳子加了一块煤球，顶到了她面前。
“来啊！看谁更快！”
“……”
王桂春脸上的肥肉狠狠跳了跳。
沈知书一个眼神：“东西放下！”
“你敢……”
“你试试！”
火红滚烫的煤球往前送了送。
“行行行，我放，我放，”王桂春被彻底震慑住了，不甘心的将烧水壶放下：“你，你注意点，烧到了人，你也要坐牢的！”
“是吗？那就等事情闹大了，闹到周先生也知道了，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坐牢！”
“……你，你闹到周家老三那里我也不怕，都是他妈妈让我做的，我不怕！”
话是这么说，王桂春还是一副心虚的模样，顺着墙根蹭回到自己的房间。
“砰”
屋门重重关上。
周娜然小小的身子也跟着一震，小心又害怕的看向王桂春的房间。
沈知书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趁着放煤球的功夫，挡住她的视线。
“饿不饿？”
“……嗯？”周娜然懵然抬头，随即点了点头。
“把包子拿来。”
一共五个包子，王桂春土匪下山似得，一口一个，一口气塞了三个，饭盒里还剩下两个。
沈知书拿起火钳子，横放在炉口。
“吃过烤包子吗？”
“没有。”
“烤包子和煎包子差不多，你吃过一次就会喜欢上的。”
沈知书小心的将包子放好，摸了摸周娜然的小脑袋。
“等一会再吃。”
“……嗯。”没了王桂春，周娜然的眼神又有了光了。
“你呀！”
沈知书心疼的捏了捏她的脸蛋，将她抱到腿上，重新整理了一下发辫。
“阿姨问你，你要说实话……这买包子的钱是你的，还是那个嬢嬢给你的？”
“是我爸爸给我的早点钱，”周娜然低下头：“爸爸昨天就给我了，让我早上同你一起买早饭吃。”
“那你为什么不听爸爸的话，买给嬢嬢吃呢？”
“……”
周娜然低下头，手指甲抠着衣角。
沈知书抱住她，柔声道：“别怕，有阿姨在，谁都不能欺负你，但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好不好？”
“嬢嬢说……”
“周娜然，你胡说什么呢！忘记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吗？”王桂春的叫嚷声传来突然：“你要是再胡说八道，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你！”
“……”周娜然被吓到了，眸子里的光又沉了下去。
“我这暴脾气！！”
沈知书忍不下去了，拉起周娜然，让她去自己的房间，再用被子将她的头蒙上。
“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王桂春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的威胁周娜然。
谁知道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了。
“你要干什么？”
王桂春先是吓了一跳，但是等看到沈知书空着手的时候，瞬间支棱起来。
“小贱蹄子，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轮到你来撒野！信不信我……”
没等说完，就见沈知书一脚将她踹翻在地，随即单膝跪在她的背上，反剪了双手，用王桂春的裤腰带绕着手腕捆了个结结实实，又用余下的腰带将手腕与脚脖子扣在起来。
这样一来，肥胖的王桂春像个反弓的大虾，扯着腰的动弹不得。
“你完了，你敢绑我，我要报警，我……”
“再给我废话，敲掉你的牙！”沈知书拿起擦桌子的破墩布，用力塞进她的嘴巴。
“呜呜呜——”
王桂春撒泼了一辈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羞辱，气的在地上来回蠕动，像个大蛆虫。
沈知书懒得搭理她，回到房间叫出周娜然，重新坐到炉子边。
周娜然时不时的看向王桂春的房间。
她也听到了她的呜咽：“嬢嬢呢？”
“她吃多了，说要躺着锻炼锻炼，不理她，你吃包子。”
沈知书烤好了包子，递给周娜然。
“你是不是一直用爸爸给的钱，给嬢嬢买包子？你爸爸知道这些事吗？”
周娜然摇头。
沈知书释然：“我就说呢，你爸爸要是知道了，能扒了她一层皮！”
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她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亲爹看到了更是受不了。
“知书阿姨，你能不能不要告诉爸爸？”
“为什么？”
“嬢嬢说，不能告诉爸爸，如果告诉了爸爸，她就会把妈妈的是资本家小姐的事情说出去，那爸爸也会被抓起来批 斗，我还会变成资本家的狗崽子，也要被关进牛棚的……”
一个五岁的孩子，在这样的混乱时代里，唯一的认知就是不要被抓起来关牛棚，不要被批 斗。
因为她所见到的被批 斗的人，全都死了！
她要保护爸爸！
所以，她不能说！
她只能听嬢嬢的话！
沈知书也猜到了这一点：“所以，她让你干各种各样的活，还不让你上学？”
周娜然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她说，我是爸爸的拖油瓶，等爸爸娶了新妈妈，再生个小 弟 弟就不会再要我了。”
“她还说，要是我不听她的话，就把我带回老家，那奶奶就会找人贩子把我卖掉。”
“知书阿姨，我要是什么事情都会做，爸爸和新妈妈是不是就能喜欢我了？”
“知书阿姨，为什么都是生孩子，嬢嬢就能回来，我妈妈就回不来了呢？”
“……”
在周娜然的认知里，妈妈生孩子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那王桂春的儿媳妇生孩子，她也应该走掉的，为什么还能回来？！
“知书阿姨，我不想嬢嬢回来，我只想妈妈回来。”
“我妈妈还能回来吗？”
“知书阿姨，你是我妈妈吗？”
“知书阿姨，你要是我妈妈该有多好啊。”
“这样，我也就有妈妈了。”
“……”
周娜然抱着啃了一口的包子，坐在那儿像是碎掉的瓷娃娃，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的掉。
沈知书的心也碎了。
看到女儿受委屈，周妈妈在天上一定急得团团转吧！
她忍下泪珠儿，含泪而笑：“娜然，你妈妈会回来的，只是，现在不行，你也知道的，外面有坏人在抓她，你也不希望她被抓到对不对？所以，她现在得躲起来，不过，我相信，她也一定在想着你呢！”
“真的？可是爸爸说……妈妈不会再回来了。”
“爸爸的意思一定是说，说妈妈在短时间内不能回来，但是将来一定会回来看你，这样，我们给她写封信，她要是收到了你的信一定会很高兴，一定会给你回信的。”
“还，还能写信吗？”
“能啊！怎么不能？这样，你吃过包子，我们就写信好不好？”
“好，好！我们给妈妈写信。”周娜然破涕为笑，立即咬下一大口包子，急不可待去拿自己的写字本。
她才上育红班，也就是幼儿园小班，根本不认得几个字。
在写下【妈妈】两个字以后，她就不会再写了。
“知书阿姨，写信两个字怎么写？”
“我握着你的手，同你一起写，好不好？”
“好！”
周娜然并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只是感觉这一刻很幸福。
因为她可以给妈妈写信，更有了一个像妈妈一样保护她的沈阿姨。
写完信后，周娜然又忙前忙后的找信封。
“爸爸的抽屉里好多信，还有很多很多的邮票，我们拿出来用。”
她拿来一封拆封的信，将里面的信纸抽出来后，将自己的信装了进去。
她并不知道寄信需要新信封和无戳印的邮票，只知道爸爸经常收到这样的信。
被周娜然丢出来的这封信，是粉红色的桃心信纸。
好 骚气！
在这样的年代，这种信纸也被列为小资，排在除四旧行列。
——这不会是封情书吧？
——要不要看一眼？
——偷看人家的情书好像不道德呢！
——窥探人家隐私，不好！
——要不，看一眼？
——反正也没人知道？
——……
桃心信纸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考验着沈知书的八卦心。
